午夜時分，天空中飄起了濛濛的細雨，空空蕩蕩的街道上，早已經沒有了白天的繁忙，街道邊的路燈只有一半還亮著，看上去有些昏黃。突然一陣發動機的轟鳴聲撕破了沉寂，一輛黑色的轎車從路上疾馳而來。

路口的信號燈在12點后已經都換成了閃爍的黃燈，黑色轎車在經過路口時絲毫沒有減速的打算，“嗖”的一聲就穿了過去，誰知剛剛要穿過路口的斑馬線時，突然響起了一陣尖利的剎車聲，黑色轎車像喝醉了一樣，直直的沖向了路邊的綠化帶。一聲巨響過后，車子撞在了路邊的樹上，騰起了一片白色的煙霧…

“楊銳，干嘛呢？你又傻笑什么？”我正坐在電腦前面看新聞，冷不丁對面的吳曦壓低聲音沖我喊了一句。是的，楊銳就是我，一個剛從警校畢業不到兩年的小警察。

濱海是個人口只有幾十萬的海邊小城，民風淳樸，所以基本沒什么大案子，我警校畢業后就一直跟著老刑警張波跑案子，換句話說張波就是我的師傅，我每天的工作就是跟著師傅查些雞鳴狗盜、打架斗毆的案子。

刑警的工作天天餐風露宿的，沒有什么規律，很容易得一些職業病，這不師傅前天就因為急性闌尾炎住進了醫院，用他的話來說，“終于可以好好休息兩天了。”師傅不在，我也跟著休息了，今天我坐在辦公室里已經看了一上午的花邊新聞了。

坐在我對面的女警叫吳曦，是我們市局刑警隊唯一的一朵金花，主要負責后勤工作。吳曦雖然說不上漂亮，但也還算白凈，可惜就連這樣的，也早已經名花有主了。我笑著對吳曦說：“網上又冒出來一個炫富的傻娘們，你說她們腦子是不是進水了，明擺著這錢不是親爹的就是干爹的，有什么好顯擺的，還嫌坑爹坑得不夠嗎？”

吳曦白了我一眼說：“少在這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了，有本事你也找個有錢的老爹，不過你這輩子估計是沒希望了。對了，我告訴你啊，你最好小心點兒，今天孫大隊好像心情不太好。”

我不屑的說：“我才不稀罕呢，想要什么我自己掙，到時候我的兒子就是富二代。孫大隊怎么又心情不好了？是不是又來那個了，最近有點頻繁啊？”

吳曦笑著白了我一眼，剛要說什么，突然聽見大隊長在里屋喊了一句：“楊銳，你進來一下！”

我一下子就蔫了，吳曦笑著沖我吐了吐舌頭。我們大隊長名叫孫杰，已經40多了，是刑警隊的元老級人物了。他別的地方都還好，就是脾氣太暴，罵起人來簡直讓你想死的心都有了。我不知道自己哪兒又惹著他了，戰戰兢兢的推門進去。

大隊長沒有看我，低頭看著桌上的資料說：“今天凌晨在西二路附近發生了一起車禍，一輛黑色本田車撞在了路邊綠化帶的樹上，你去了解一下情況。”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小聲嘀咕說：“交通事故不是交警的事嗎，跟我們有什么關系？”

大隊長抬起頭來，兩眼一瞪，看著我說：“讓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廢話？這個本來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問題是肇事司機堅持說他撞死了人，可現場卻沒有發現任何傷者的痕跡。而且根據交警那邊的調查發現，這個肇事司機不是車子的原車主，交警那邊懷疑可能是偷的車，讓我們派人去看看。反正張波現在也不在，我看你小子閑的都有點蛋疼了，趕緊去查一查。”

我從大隊長辦公室出來后有些沮喪，又是這么一個雞毛蒜皮的案子，整天拿我當個打雜的。抱怨歸抱怨，正事兒我可不敢耽誤，我先查了一下肇事司機的個人資料，發現這個人在三年前有過入室盜竊的記錄，被判了兩年，去年才剛放出來，人現在暫時還在市三院觀察治療。

我開車先來到了事發地點的交警隊，找到了交警隊負責這個案子的小馬，一邊往醫院走，小馬一邊簡單的介紹了一下案情。

今天凌晨2點20分左右，在西二路一個路口的人行橫道附近，肇事司機駕駛一輛黑色本田車撞在了路邊的綠化帶的樹上，安全氣囊沒有打開，肇事司機頭部撞到方向盤上當場昏迷。我們的執勤交警到達現場后將他救出，他本人今天早上已經醒了，可是清醒后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我撞死人了嗎？”執勤交警開始懷疑他是醉駕，但是檢查他的個人信息后發現與車輛的行駛證不符，又不能說明車輛的來源，有盜竊車輛的嫌疑。

我們很快就來到了病房外面，外面看管的民警告訴我們，肇事司機的血液檢驗報告已經出來了，事發時沒有飲酒。值班醫生告訴我們病人現在沒有什么問題了，我透過門上的窗戶看見，一個30多歲的男人穿著病號服，頭發凌亂，目光呆滯的坐在床上，好像受了什么驚嚇。

我推門進去，他看了我一眼，就又把目光轉到了別處。我坐在旁邊的空床上，掏出警官證給他看了一下，“好些了吧，說說是怎么回事吧。”

他看了我一眼說：“說什么，今早上不是都說過了嗎？”我瞪了他一眼說：“讓你說你就說，哪來那么多廢話，你昨天也吃飯了，為什么今天還吃？姓名！”

“李建”。“昨晚開車干什么去？”“去……，我，我回家。”“行了，別編了，你的情況我都了解了，去年才剛出來的吧？而且這輛車的車主根本不是你，說說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警告你啊，別跟我兜圈子，沒你好果子吃，我們的政策你是知道的。”

李建抬起頭來偷偷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這是在試探我，我沒有轉移視線而是一直盯著他，很快他的眼睛就躲開了，沮喪的小聲嘟囔著：“切，什么政策，還不是坦白從嚴、抗拒打殘。”

“你說什么！”李建趕忙低下頭說：“好，好，好，我認栽，我認栽行了吧！我承認車是我偷得，但是我真的想躲開那個女人的，我真的沒想撞到她，誰知道她是怎么突然跳出來的？”

我聽得有些疑惑，因為在路上小馬已經告訴我了，現場沒有發現任何死傷者的痕跡，正常情況下誰也不會主動往自己身上攬事兒，但是看他的樣子確實又不像在說謊。

李建接著說道：“我三年前進去之后，正好和一個因為盜賣車輛進去的在一個牢房里，我們兩個人比較聊得來，他就教了我一些偷車的技術。我們兩個前后腳出來后，我就去島城專門找他學了偷車的技術，后來我們兩個約定，我在濱海偷車，然后交給他，由他來脫手。”

我心里嘆了一口氣，監獄本來是讓這些人洗心革面的地方，結果倒成了他們學習交流，拉幫結伙的地方了。但是我沒有打斷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昨晚上我到東方賓館外面踩好了點，目標就是這輛本田車。”“為什么選東方賓館？”我插了一句。“因為那里的停車場沒有裝監控，我一直等到凌晨一點多街上沒有什么人了才動手的，得手后就想連夜趕緊開著車去島城交貨，結果沒想到剛走到西二路附近就出事兒了。”

我讓他具體說說當時的情況，李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當時正在經過路口，經過路口前，我還專門看了兩邊，既沒有人也沒有車，誰知我正準備加速的時候，不知道是從哪竄出來一個穿紅衣服的女孩兒，突然出現在人行橫道上。我只好趕緊踩剎車，并且猛打方向盤，然后車子就撞到了路邊的綠化帶的樹上。”

從病房出來之后，我又找到了值班醫生確認李建的精神狀況，醫生說他現在應該是處于清醒狀態，但也不排除可能有輕微腦震蕩會對記憶有一點影響。在回去的路上，我跟坐在副駕駛的小馬聊了起來，小馬猶豫了一下忽然說：“說起來也奇怪，一個月前，就在那個事發路段，有一個女孩兒被一個富二代駕車給撞了，那個女孩兒也是穿的紅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