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槐樹花開正好,年輕的婦人坐在槐樹下讀書品茶,清風吹過,書頁翻動,她唇畔揚起一抹淺笑,用纖細的手指理了理書頁。轉頭對樹蔭下玩耍的孩子們笑道:“秋娘做的杏仁豆腐快好了,你們快去洗手,要是來晚了,可要被你們爹爹搶去了。”
“好好!”哥哥領著弟弟妹妹去凈手。
婦人抹著圓潤的腹部,不知這個孩兒是男孩還是女孩,無論是男是女,都是他們岱嶧山莊的珍寶。
“少夫人,杏仁豆腐做好了!”秋娘端著一個大盤子走來。
“有勞秋娘了,澈郎總是喜歡和孩子們搶吃的。”
所以秋娘每次做糕點都做一大份。
“婉兒!”一個俊俏郎君笑著跑來,臉上還掛著汗滴,看到自家娘子,笑的是甜如蜜餞。隨從接過他的劍,秋娘笑著使了個眼神,兩人便識趣地退下。
“你跑這么急干什么?”婉兒笑著給他拭汗。
“那些小鬼白天纏著你,晚上還要和我搶!我都好久沒跟你單獨……”
“爹!娘!”
小鬼們跑來,看到一桌子杏仁豆腐,頓時眼睛放光,“哇!”
妹妹拿起一塊糕點送到娘親身旁,奶聲奶氣地說:“娘親先吃,肚子里的弟弟一定饞了!”
婉兒揉揉小晴的頭:“還是我們小晴最乖了!”
哥哥繞到母親這里說:“娘親,今天先生夸了我文章寫得好!”七八歲的小少年滿臉得意,等著母親夸獎。
婉兒剛張嘴,秦澈就冷冷回到:“不要驕傲!你身為哥哥,應該多帶弟弟妹妹到練功場走走,畢竟以后是要傳承岱嶧劍派的!不如現在就去!”
他們爹開始攆人。
弟弟委屈,“小天要聽娘親講故事!”
妹妹也眼淚汪汪:“小晴也要聽娘親講故事!”
秦澈無奈扶額,這就是他造出的娃們?天天和他搶媳婦!
一支利箭劃破這甜蜜的空氣,滿身煞氣地闖入岱嶧天地。
“小心!”沒有劍,秦澈情急之下只能推開小晴,翻身折下一支樹枝,滿樹槐花震顫。
利箭如雨,遮天蔽日,其勢奪魂!
“婉兒!婉兒!”
“娘親……”
“妹妹!”
黑衣人沖殺進這隱世的山莊,冷兵器對決閃爍著閃耀的火花,手起刀落,血鏈如鎖。東風無情,助熊熊山吞噬隱世風物……
那是一場必敗的戰爭。
不知殘陽如血,血漫岱嶧,是誰午夜夢回的驚醒。縱然死生契闊,槐花樹下的那一縷香魂終究隨風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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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江樓望穿秋水終于把林溪盼來了。
林溪摘下帷帽,笑道:“什么事這么急?”
“姑娘有所不知!這話療!我做不到啊!”江樓聲淚俱下,感情真切動人。
林溪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說:“我覺得,應該給你們主子安排幾場相親。”
江樓擺手:“不行的,主上的婚事自有安排。”
“要不讓你主子多去看看山水,也好放松心情。”
江樓摸了摸下巴,“有道理,要不姑娘你去說?”
“我?”林溪驚訝,“你不知道我每次給你家公子診脈都差點被凍死!”林溪話題一轉,“話說你家主子怎么能相信我呢?我長得這么嫩……”
江樓嘴角抽了抽,吐露秘密一樣的小聲告訴她:“章鏡燁推薦的你。”
“這是哪個王八蛋?我不認識!”林溪咬牙切齒。
“這個老大夫性子古怪的狠!我們費勁千辛萬苦找到他,他最終還是逃逸了,不過向我們聲稱姑娘是他徒弟,有解毒之法……”
“胡說!我師父現在還沒生出來呢!”林溪憤懣瞪著眼睛,一拳砸在桌子上,“張敬業?這名兒還挺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可是這人怎么這么怎沒品吶?不僅不仁,而且不義!”
林溪仔細搜尋腦中張敬業的資料,可想了半天愣是沒想起來自己認識過這個人!
突然,她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隨即無奈扶額。
“這是一個張良拾履的故事。”林溪說,“有一天我回家時發現橋上有個老頭再扔包子,我瞟了一眼,發現他是在拿狗不理砸一個官2代!那一群家仆火氣沖沖地就上來揍他,我看那老頭好像是神經病,我這么善良總不能見死不救吧?于是我就想辦法助他脫身——我就朝著那官2代的屁股飛了一針,然后拉著他就跑了五條街,他說要報答我,請我吃飯,五文以內隨便點!然后我就點了一份酥酪。”
“糖蒸酥酪九文錢吧?”江樓也喜歡酥酪。
“自然是拿著就跑!”林溪滿臉驕傲。
“所以啊!這個斤斤計較睚眥必報錙銖必較小氣吧啦的醫界大師才這樣處心積慮費盡心機地朝我甩鍋,我聽見他說:‘小丫頭,四文錢送你一個病人!’”林溪再次扶額,“沒想到這個病人就是你家主子啊!這四文錢,唉……”
“姑娘怎知他是大夫?”江樓不解。
“我看同行是不會錯的,就是沒看清他是這么一個壞老頭!”林溪想起來就生氣。
“那你看,”江樓笑的陽光帥氣,“姑娘你如此健談,話療一事……”
林溪恍然大悟,“你!試探我!”
“十份酥酪!”
林溪不為所動。
“再加十份胭脂涼糕!”
林溪不為所動。
“再加一份一品居大餐,一百道菜隨便吃!”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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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歌不絕,琶音珠落,紅木為闌,朱紗為簾。彩袖殷勤,醉顏嬌艷,渲染了滿樓旖旎。在中都華燈初霽的暮晚時分,紅綃閣仿佛沾染染了風花浸透了雪月,引無數錦衣公子爭一曲纏頭。
紅衣姑娘懸空舞了一曲,血紅的緞帶纏繞腰肢,緞尾隨風張揚,如同曼陀朱砂的花瓣。她婀娜嫵媚的身姿變幻著,似高臺上的風中之火,熱情而神秘,總有一種迷亂神情的力量。
月笙搖搖玉杯,與太子遙遙相敬,一口飲盡。
“這紅燭姑娘可是我紅綃閣的頭牌,今日若不是看殿下面子……”月笙嗤笑,也不言下句。
太子也笑笑,這個紅綃閣搞這么一出不就是為了贏得他的支持嗎,說的這么文藝。
不過這美人柔軟的腰肢,那火辣的身材,還有那明媚的玉顏……他的確感受到了紅綃閣的誠意。
紅衣姑娘嬌羞的退場,留仙裙隨之擺動,弧線魅惑,臺下一片轟動,“紅燭姑娘!”“我愿意贖你!”
“如何?”月笙語氣滿是得意。
“不錯!”太子已經感覺身下有一團火,此刻壓制著,極為難受。
“殿下喜歡就好!”月笙也不著急表態,靜待下文。
兩人在喧鬧中小酌片刻,月笙給太子時間考慮利弊,然而英雄難過美人關,末了,太子低聲說:“出個價錢吧。”
月笙笑笑,道:“太子殿下何須見外?”
一句話,委婉含蓄的表達了一切。
太子是何人,怎能聽不懂其中的意思,“甚好,以后便是自家人。”
“在中都,就要仰仗殿下您了。不過我們是安心做生意的,希望……”
“那是自然,本宮只要一個安全的美人館罷了!”
月笙笑道:“我知道怎么做,殿下放心。”
是夜,紅燭被秘密帶入東宮,成為東宮眾多小妾中的一顆明珠,漂泊四海的藝伎生涯結束了,然而……
紅綃閣里,月笙月下獨酌,樓下的紙醉金迷,她不屑一顧。
猶記當年初遇洪竹,她還是羞怯純真的小丫頭,時光荏苒,她退去少女的青澀,成為頭牌紅燭,仿佛只是一瞬,然而命運已經定格。
她是自愿的,但是這種把朋友推入懸崖的負罪感還是令她不適。
她搖搖頭,甩掉了煩惱,甩掉了矯情,扯唇一笑,月殤首領怎能如此仁優柔寡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