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琪慢慢悠悠地在官道上走了五天,在第五天傍晚才踏進甘州城。夢琪沒有耽擱,便直接往向府去找紫瑤。
向府的門房一聽是來找紫瑤的,連忙熱情地迎了進去。
“姑娘是長歌門的弟子嗎?”門房的仆人看著夢琪的打扮,問道。夢琪點頭,道:“嗯。”
仆人見夢琪不愿多說,也就沒有再問,默默地將夢琪領到一屋子前,又小心地拍了拍門,屋內就傳來怒喝:“滾!”
夢琪聽著聲音分明就是紫瑤的。
仆人沒敢再拍門,只戰戰兢兢地回話:“大小姐,有長歌門的俠士來拜訪您……”
“不見!”紫瑤的怒氣依舊不減,這倒讓夢琪有些想不通了,紫瑤的脾氣一向溫婉,從未見有如此暴怒的時候。
夢琪見著仆人小心翼翼的模樣,有些不忍,便想著至少弄清楚緣由。瞧這仆人的模樣,顯然紫瑤這樣不是一兩天了,便開口道:“師姐,是我,夢琪,你讓我進屋好不好?”
屋內,紫瑤沒有說話,好一會兒,房門才吱吱呀呀地打開了。
夢琪看見紫瑤的模樣頗為驚訝。
來開門的人頭發散亂,眼睛里布滿著紅血絲,又是黑眼圈和眼袋,與之前的向紫瑤簡直判若兩人。
夢琪有些愣住了:“師姐,你這……”
“夢琪,進來吧。”紫瑤啞著嗓子說道,側開身子讓夢琪進房。待夢琪進房后,又將房門關上了。
夢琪緊緊握著紫瑤的手,心疼道:“師姐,你這是做什么?你瞧瞧你,都憔悴成什么樣子了,發生了什么事情嗎?”
“夢琪,我爹他……”紫瑤哭泣著,卻沒有將話說完。夢琪將隨身帶著的手絹遞給紫瑤,讓她擦擦眼淚:“師姐,你還信不過我么?若出了什么事,師妹我總也能幫師姐開導一二。”
紫瑤還是抽抽搭搭地將事情的始末告訴夢琪。原來是向家想要攀附權貴,竟想出了將紫瑤送進宮去的法子。紫瑤抹著眼淚,道:“夢琪你是知道的,我與寒之師兄也算是兩情相悅,我是非寒之師兄不嫁的。我爹他如此做法,不是誠心逼我去死么?我活著還有什么勁頭。”
“師姐,你這不是鉆了牛角尖么?”夢琪安慰著,又道:“皇家去年才大選過,下一次大選至少也得等到兩年以后不是?總不到絕路,你何苦如此作踐自己。”
“可是夢琪,這事情若是定下了,可就再也變不成了。”
夢琪想了想,問:“師姐,你本家可還有適齡女子?”
“你是想……”紫瑤當即便明白了夢琪的意思,道:“叔父家的紫琪只比我小兩個月,也是合適的。”
“只要有人就好。”夢琪點點頭,趴在紫瑤的耳朵上說了一氣。紫瑤有些擔心,道:“離家路遙,紫琪不一定會同意的。”
“師姐,你是不想嫁給寒之師兄了嗎?”夢琪問,紫瑤搖了搖頭,道:“我只是不想將紫琪再卷進來。”
夢琪也沒打算強求,只是將事實擺在紫瑤面前:“師姐,既然這是向家的主意,那么責任便不在你一人。你是向家的女兒,向紫琪也是向家的女兒,你不必將責任全然攬在自己身上。這是將向紫琪卷進來,而是向家的決定將你們兩人都卷了進來。”
夢琪還要繼續說,卻突然停頓了一下,變了話風:“師姐,伯父的安排明明是絕妙啊。或許身處江湖的人不知道,我可是見過的那兒的繁華。珍珠寶器,綾羅綢緞,從各地進貢的珍品可都是盡著那里的人挑。”
紫瑤微微一愣,又猶豫了幾息,狠下心道:“夢琪,枉我真心待你,你卻不能設身處地為我著想。你若是再說這樣的話,就請你出去了!”
夢琪裝著無奈的樣子,道:“師姐,我也是為你好。你不仔細想想,跑江湖哪有在皇宮舒服?不用風餐露宿不說,事事都有人伺候……”
“閉嘴!你出去!從現在開始我不想再聽到你說任何一個字!”紫瑤怒喝道。
“師姐……”夢琪頗為急切的叫道。換來的是紫瑤更加暴怒的呵斥:“出去!滾出去!”
接著是茶杯摔在地上的聲音,夢琪假裝是被趕出來的一樣,出門前和紫瑤對視一眼,目光中傳遞的是只有她們兩人懂的信息,這是兩人在四年里培養出來的默契。
門外,果然已經有仆人在等候了。見夢琪出來,仆人迎上來道:“姑娘,我家夫人請姑娘去前廳用餐。”
夢琪看了仆人一眼,問:“你家夫人知道我會被趕出來?”
本來夢琪也只是想看看這人偷聽是什么目的,哪想仆人嘿嘿一笑,道:“我家夫人哪里有料事如神的本事,不過是應該備下的罷了。姑娘遠道而來,又與大小姐師出同門,我們也當盡地主之誼。”
夢琪有些詫異地看了這仆人一眼,但想到向家世代經商,家中的仆人學些口舌上的本事,倒也不足為奇。
想到這層,夢琪便有輕笑道:“有勞了,請帶路吧。”
“姑娘,這邊請。”
夢琪跟著仆人到了前廳,飯菜都還沒有上,只有紫瑤的母親坐在廳中。仆人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夢琪也沒有太在意。
夢琪給向母行了禮節,向母笑道:“姑娘快座下吧,飯菜還得等一會兒才上。”
“無妨的,伯母,我并不很餓。”夢琪回應著,坐下。
向母是一個很傳統的溫柔女子,以丈夫為天,夢琪甚至完全見不到她身上所謂為母者剛的韌性。
聽紫瑤說,向母對向家做出的這個決定,從一開始就沒有反對和抗爭,就算是為了家族利益,也不應該有這種置身事外的態度。
菜還沒有上,向母便和夢琪隨意地閑聊著。
雖然向母的溫柔倒是給了夢琪極大的好感,但依舊不能抵消向母在關于紫瑤的這件事情上所表現出來的軟弱。
“聽說長歌門下也有許多分支,不知姑娘師從哪位俠士?”向母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慢條斯理地說道。向母是懦弱了些,但她身上屬于世家的教養不會丟失。即使是問話,也不會有咄咄逼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