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慕連城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霍南煙看著他神神秘秘的模樣，不免要好笑。這還真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慕連城呢！不過也聽了他的話，乖乖把眼睛閉了起來。

“好了么？”牽著慕連城的手，感覺到他扶著自己緩步向前的小心模樣，心里都會漾出那么奇異的溫暖。下一秒，一陣清幽的花香便撲面而來。霍南煙停住腳步，身心也頓覺飄飄然一般。緩緩睜開眼，入目的滿是粉紅的色彩。青竹作成的廊子，直直延伸向前方，廊子兩側便是大片盛開的桃花，目之所及，仿佛沒有盡頭。那廊子的盡頭，一座挺拔的竹樓帶著清幽的氣息。轉頭望去，身后卻是一座精致的亭子，亭子那頭連著的便是一個小小的棧橋，棧橋上拴著的，正是適才他們渡河所用的畫舫。

繞屋而流的溪水，曲折蜿蜒，起伏有度。整個桃花林的上方，又仿佛籠罩著一層水汽，將這一切變得那般的夢幻，恍若仙境。

霍南煙望著眼前的這一切不可置信地轉過頭望向身后的慕連城，但見他正含笑地望著自己。

“喜歡么？”

霍南煙笑著點頭：“喜歡，可是連城，你是怎么做到的，讓桃花開的這般的早？”她定定地望著他，所以能夠將他臉上的每一個細節都記得那么清楚，那一刻，他微微提起的唇角帶著青春張揚的驕傲，還有那么深沉的篤定，便是從沒有過什么承諾，只要這一刻便也足夠。

“喜歡就好。”

只有這樣肯定的喜悅。

喜歡就好。只要你喜歡，莫說是讓這桃花早開一些時候，便是要四季之花紛紛為你綻放，又有何不可？

霍南煙如常地牽住他的衣角，微微地搖晃。慕連城只是笑著開口：“既是喜歡，今夜便賞個夠吧。”

聞言，霍南煙卻面露難色，如若不回宮里去，東方烈會如何，她當真不知，趕忙開口道：“可是我……”

“它們只有這一夜。”語罷，他抬起頭緩緩望向滿園的桃花，“這一夜后，便會盡數凋謝，再不開花！”

只這一夜。

霍南煙愣愣地聽著，這是怎樣的代價。

為了這一夜的絢爛，便叫它們永世無法綻放，仿佛在告訴她，為了她的一個笑容，他便盡數毀去了這些桃花的明天。

這就是慕連城。

他從來不是個溫柔的人，從來不是個會在乎世間俗理的人，從來不是個忌憚世俗的人。他只對他在乎的人微笑，并且愿意為之傾盡一切。

她抬起頭看著他那么泰然的神情，仿佛是在開口說，這一切都沒什么大不了。只要你要，我便悉數呈給你。

霍南煙將自己的頭深深地埋在慕連城的胸口，眼底是深深的動容。這才是她的連城。

“連城，你會一直這樣守著我吧！”

那輕而柔的聲音和溫熱的呼吸仿佛春日里最為和煦的陽光，拂過慕連城的心口。只是，在聽清楚話中內容的那一剎那，慕連城沉默了。

一直么？

一直這樣下去，慕連城，你可以么？

卯時已過，守門的侍衛打了個呵欠，這漫長的一夜總算是過去。轉過頭便瞧見一輛紅色錦緞車駕正緩緩駛向宮門，那守衛頓時精神起來，趕忙將城門打開，放行。

在宮里當差什么都可以不認得，唯獨不可不認得這副車駕。那是霍南煙的專屬，那車頂明晃晃吊著的令牌，便是進出一切地點的資格。霍南煙在這里，擁有的是常人所不能想象的特權。

悄無聲息地回到鳳闕宮，懶懶地一頭栽倒到床榻之上，睜開眼望著金色的屋頂。霍南煙的腦海里依舊彌漫著那么濃郁的花香，還有滿目的桃花。未及花謝，慕連城便帶她離開了那座竹屋。她明白，他從不想讓她經歷衰敗。可是終究他還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便如既定的游戲規則，他不答，她亦不問。

霍南煙閉上眼，多年以后，她依舊不清楚自己當時真正的想法。究竟是對他的信任，還是根本是在害怕，怕他否定的答案和遲疑的眼神。

不記得究竟是什么時候睡去，只是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暮色四合。這一日很顯然，東方烈沒有來過。霍南煙從床上坐起身來，喚來笙墨為自己梳洗。待用過一些點心，霍南煙也沒有再吃什么的欲望，便坐在院子里曬太陽。笙墨卻在這時悄然走上前，確定周遭沒人的情況下，小聲開口：“小姐，奴婢將宮里的眾多宮殿大致走了一遍，除卻上次您提到的浮游閣，還有一處宮殿，看起來有異狀。”

“異狀？”霍南煙睜開眼，“說下去。”

笙墨道：“整座宮殿由侍衛嚴密守衛，卻從不見里面所居何人，據說這宮殿是自打先王后薨逝之后，才封起來的……”

這樣已經夠了，這些理由已經足夠勾起霍南煙的好奇心。她飛快地起身，嘴角浮起一絲笑意：“笙墨，我們去放風箏吧！”

夕陽的余暉懶洋洋地傾灑在青灰色的石板路上，夾道兩旁的雪早已融化殆盡，唯剩下還未干涸的水跡。空曠的永巷里忽然傳來清脆悅耳的笑聲，宛如銀鈴，更如春風，拂過心口。

“小姐，小姐您慢點，別摔著——”

“哈哈，笙墨你來啊，你來追我啊，你看風箏飛的有多高！”

那一連串的笑聲和時不時傳來的對話，隨風飄蕩到這座王宮的一角。守門的侍衛抬起頭望了望天空，時辰還早，送飯的不該這個時候來。可是除了送飯的太監宮女，還有誰會愿意在這個時間到這座陰森森的宮殿來呢？侍衛轉頭望了望殿內的方向，不由得狠狠打了個寒戰。這個鬼地方，即便是自己，都不想多留一刻。可是那笑聲和腳步聲，分明是奔著這里來的。

忽然，一只紅色的風箏飛進了視線內，那風箏仿佛忽然斷了線，飄忽忽地隨風吹進了院子里。然后那個銀鈴般聲音的主人，便這樣出現在了視線里。

“開門，讓我進去！”霍南煙立在門口定定地看著守門的侍衛，眼神帶著如常的傲氣。

侍衛一見來人趕忙跪下行禮道：“小姐吉祥，這座宮殿是不能隨便進出的，王上有旨，任何人都不得入內！”

霍南煙不悅地微蹙娥眉，好看的小鼻子微微皺了皺：“那你沒聽說過，我有在宮里任何地方隨意同行的權力么！”

侍衛抹了抹額頭上滲出的汗水：“這……這……小姐，請莫要為難奴才，這宮殿是萬萬進不得的！”

霍南煙的臉上露出越發濃重的陰霾，冷聲道：“若是我今日一定要進呢！”

“那也須要問過朕才行！”那個聲音從身后傳來，霍南煙轉過頭，但見東方烈正從肩輿上緩步走下來，定定地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