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過婉清手中的蜜飲，微微喝了一口，對寧霜說道：“這蜜飲可以逐量減少但還不能停。”

“怎么？是怕身體好得太快讓人起疑嗎？”

我微微額首：“這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后妃們的心思。今日之事，你我鋒芒太露，難免會惹來妒怨，我們淺嘗輒止，避一避風頭總是好的。”

寧霜點了點頭：“不錯，尤其是麗妃，她一向很器重肖氏，這次肖氏被貶，雖不說是斷其臂膀，但也使她的銳氣大減，她絕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這會兒又在醞釀什么陰謀想壓制住咱們，妹妹若繼續佯病不侍、寢，她那怨氣倒也不會立刻沖過來。”說罷，她頓了一頓，笑道：“妹妹行事小心謹慎，著實讓姐姐佩服。”

我拉著她的手，不免面露擔憂之色，說道：“云翠宮較為醒目，麗妃即使再恨我，礙于皇上她也不會輕易為難于我，可姐姐怎么辦？你的長樂宮地處偏僻，我怕麗妃會暗中對姐姐不利。”

“噗嗤。”寧霜突然笑將出來，擺了擺手道：“太過于瞻前顧后就容易失了果敢，如今你我已走到這一步，就很難再回頭了，再則……”寧霜目光一凜，眼中閃過一絲我從未見過的堅毅：“我寧霜再怎么不濟，也是織造總督的女兒，是皇上欽選的小儀，我想以麗妃的聰明不會考慮不到這一層。”

真是我多慮了嗎？我那時還不敢確定，我當時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為寧霜姐祈禱，希望麗妃真如寧霜所想。可事實往往會與所想背道而馳，我永遠不會忘記寧霜姐從湖里被救出來時的那一幕，濕漉漉的衣裳緊緊地包裹著她的身子，發絲上的水珠劃過臉頰落在地上發出“滴答”的一聲。那時候，我的心都碎了。

那時，肖氏的事情剛過去一周，我仍然喝著蜜飲避寵，弗凌一批完奏折就會來云翠宮看我，雖然偶爾會留宿，但卻從未向我提及侍、寢的事。我知道他是真心喜歡我，漸漸的我讓婉清撤了蜜飲，又暗中吩咐李青云為我開了一些調養的藥。

弗凌見我的氣色有了好轉，他的臉上也漸漸露出了笑容，看著他每天心情愉快，我的心情也被熏染了。進而，我對后妃們的警惕也不禁松懈了一些。

這天傍晚，我用過晚膳就到養心園中散步，透過樹木的縫隙我發現西殿的燈火依然亮著，我知道弗凌還在御書房中忙碌，他一向勤政，聽芳云向我提起過，弗凌即使生病也不忘處理政事。我微微有些心疼，卻也不敢冒失進去，只得走到德昭殿外，在朱紅盤龍通天柱邊止了步子。

夕陽退去，一鉤彎彎的月牙懸掛于高空之上，月亮旁邊有幾朵白云，月色像刺透障礙一般，直瀉下來，把整個皇城都籠罩在淡淡的水光之中。我站在階前眺望，遠處的亭臺樓閣如山巒重疊般連綿不斷。

婉清在我身后，低聲地提醒道：“小姐，聽元公公說，皇上已經批閱了整整一天的奏折。”

我不免心中一驚，急切地問：“那皇上可有進食？”

婉清似乎打聽的很是清楚，立即面帶心疼之色，回道：“元公公給皇上送過膳食，可皇上只吩咐放在一邊，卻沒有動用。”

弗凌竟然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子。我心里略微著急，可又無計可施，后宮早有規定，妃嬪等閑一律不得進入御書房，我自然也不例外。望著墨色的天空，我突生想起一件事，趕忙吩咐婉清：“快去把我今早做的杏仁桂花糕端來，讓元公公送進去。”

婉清不敢遲疑，連忙退下去安排。我只身站在德昭殿門前，看著殿前擺放兩排的玉蘭半開半合，形態甚是高潔優雅。夜間的風很大，披散著的長發肆意飄動，有些吹進了眼里迷了眼睛。

我輕輕將碎發攏到耳后，又隨手摘下一朵紫色的玉蘭將松松的長發挽起。瞬間，秀發間便有了清淡迷離的香氣。

元長端著婉清準備的糕點走過來，他看到我，連忙躬身行禮道：“奴才見過潔貴人。”

我“恩”了一聲，微微點頭：“元公公不必多禮，平身吧。”又看了看他手中捧著的青瓷碗，我輕聲囑咐道：“切記，一定要將這盤桂花糕擺在那些皇上未動膳食的最前邊。”

元長不明所以，但我的命令他又不敢多問，于是只對我躬了躬身子，就進德昭殿里去了。不到片刻，就見元長面露狂喜地從殿內奔出，他徑直跑到我的面前，猛地拍了下大腿，笑道：“潔貴人的桂花糕當真是神了，皇上只咬了一口，頓時胃口大開，竟把整盤全都吃了。”

我聞言，心中大喜，卻沒有完全暴露出來，只是強忍著淡淡地笑道：“皇上能夠進食我就放心了。”說罷，就帶著婉清想要離開。

“潔卿只想著為朕準備膳食，自己可吃了嗎？”剛走一步，就聽見弗凌從殿中走了出來。我才要俯身行禮，他就已走至我的身邊，大手一伸，便將我提了起來。“總是跪來跪去的，也不怕把自己累著。”

我微微起身，柔聲道：“皇上為忙于政事，一日都未進米水，相較皇上的辛苦，臣妾又豈敢在您面前叫累。”我微微抬起頭，對上弗凌的眼睛，半緊張半羞澀地問道：“適才臣妾做的桂花糕不知合不合皇上口味？”

弗凌的指尖輕輕滑過我的鼻尖，含笑道：“潔卿淘氣，分明是明知故問，朕若不喜歡，又怎會全吃了。”說完，他似極促狹曖昧地說：“你做的糕點酸甜可口，又帶有淡淡的清香，讓朕瞬間很有食欲……不會又是你這個小淘氣從民間帶來的什么食材吧。”

我嘟起小嘴，佯裝生氣道：“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是為皇上著想，沒想到，臣妾在皇上眼中竟是一個如此不懂規矩的淘氣鬼，可憐臣妾白忙活了好一陣。”

弗凌的笑意更濃，他一把將我拉入了懷中：“一套一套的，朕以前都未察覺潔卿竟這般伶牙俐齒，不過……朕很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