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素有仙山之稱,傳說是天帝在地上的都城,增城九重,由開明、陸吾守衛。其中琪樹參差而生,沙棠絢爛而發,青鸞啾啾而舞,美不勝收。而事實上,昆侖山亦不愧仙山之名,巍峨壯闊,氣勢雄偉,而修真界第一大派昆侖宮就坐落此處。
郁千離立在天湖水面之上,十指變換,只見她立足之處,一點漣漪漸漸擴散,隨著漣漪散開,空中慢慢顯露出殿宇樓閣的虛影,郁千離向前一步,頓時消失無蹤。當她再現出身形時,周遭已是別有洞天,一座巍峨的漢白玉牌坊佇立眼前,上書“昆侖”二字,和適才的虛影一般無二。兩個垂髻童子分立兩側,兀自小聲地談笑著。
郁千離垂下眼睫,輕撫著自己黑色的袍袖,護山大陣居然只有當初二成威力,著實奇怪。不過也好,否則,只有全盛時分二成左右實力的她也無法如此輕易潛入。她一揮袍袖,隱去身形,抬頭仰望,只見一千四百六十級白色石階綿延而上,如參天巨木般直接天際,每過三百六十五級臺階,便有一片坪臺如鳥翼舒展,上面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堂皇大氣,一派仙家氣象。最高處乃是一座大殿,殿前十對立柱直指蒼穹,雕刻著開明、陸吾、青鸞、鹿蜀等神話中的瑞獸形象。
“真是久違啊。”她在心里默想,一步一步拾級而上,黑色的袍角拂過臺階,身旁不時有身穿灰藍道袍的昆侖弟子來去,她慢慢皺緊了眉頭。臺階再長,也有盡頭,郁千離在最高處的大殿前停下,心中頗為不解,她起初不過是想潛入昆侖,引出那個賤人!可是……這一路行來,她感覺到的氣息竟沒有一個超過分神期的,難道是個圈套嗎?哼!陷阱也罷,圈套也罷,無論如何,她總要親手殺了那個賤人!不,不能讓她輕易死去,要讓她受盡折磨,生生世世不得超生!
面上神色一厲,郁千離右手一招,“鏘鋃”一聲,一柄紫色長劍從袖中飛出,劍鍔處一朵曇花盛放,兩道枝葉延伸出去,糾纏成劍柄模樣,劍身細長,上面刻有兩個古篆“裳音”,光暈流轉。劍身四周,更有花瓣光影明明滅滅,看起來華麗異常,到不像殺人的利器,而是少女身上精美的飾物。郁千離反手握住劍柄,“辛—茹—梓——給我——滾出來——!”她清喝一聲,裳音劍狠狠斬向大殿。
“刺啦”仿佛鋒利的刀刃切開腐朽的布帛,一道深刻的裂痕由上而下,將大殿斬成兩半,砌成大殿的堅硬的古嶺石像是劣質的石料,被強大的力量碾成齏粉,破碎的禁制迸發出零碎的彩光,仿佛大殿最后的哀鳴。
一陣喧嘩,附近的昆侖弟子紛紛聚集而來,或拔劍在手,或掐訣,或祭出法器,憤怒而戒備地望著郁千離。有幾個見了這般情形,連忙跑去報信。
“辛茹梓——滾出來——”郁千離再次清喝,殺氣涌動有如實質,在場昆侖弟子不由感到心底一陣寒風吹過,俱都面色一變。
“何人在我昆侖放肆?!”一個威嚴的男聲傳來,眾昆侖弟子面色一喜,紛紛讓開道路,便見一位年約四十許的男子當先而來,“在下昆侖宮掌門云止,不知姑娘為何不告而入,毀我帝下殿?這恐怕不是為客之道!”
郁千離望著云止,目光閃動了一下,竟不答話,反而寒聲問道:“辛茹梓何在?”
“可惡!”
“竟然如此無禮!”
“哼!蚍蜉撼樹,自不量力!”郁千離冷哼一聲,語氣凜冽,“你不回答,我便打到你回答為止!”
云止抬手制止了弟子的喧嘩,正色道:“姑娘如此咄咄逼人,我昆侖宮也不會一味忍讓!”
“那可再好不過!”郁千離驀然大笑,墨發無風而動,雙手在胸前虛合,一柄繚繞著黑焰的紫色長劍憑空顯現,強大的力量蔓延開來。
“斬!”
她竟是說動手就動手,裳音劍無聲匿行,再出現時已向云止當頭斬落!
“啊!掌門小心!”
“卑鄙!”
“真是無恥!”
“退后!星落傾城!”
云止身后一位白衣青年一聲清嘯,左手一引,將云止帶離,右手的古拙長劍一化為二,二化為四,四化為八,眨眼分化出無數劍光,如流星般前赴后繼地擊在裳音劍之上,發出陣陣悅耳的輕鳴,卻只堪堪止住了裳音劍的去勢。
與此同時,裳音劍上繚繞的黑焰突然大漲,向白衣青年迎面卷去。裳音劍則藏于黑焰之中,仿佛詭譎的毒蛇,等待機會突然暴起,擇人而噬。
白衣青年面色一變,黑焰雖未近前,但他仍感到心底一陣陣翻涌,恐懼、絕望、痛苦,種種負面情緒悄然而生。他深吸一口氣,按下心中雜念,手中長劍高舉,劍身閃起霹靂的電光,直上云霄,風云為之一變,隨即一道驚雷攜著赫赫威勢向黑焰劈落。
“神霄絳!”觀戰的昆侖弟子認出其所使招式,不由高聲叫好。
然而,黑焰未曾絲毫無損,那驚雷竟如投入平靜的湖面,不曾泛起一絲漣漪便消散得一干二凈,眾弟子的叫好聲隨之一啞。
黑焰瞬間逼近眼前,白衣青年身形后退,那黑焰如影隨行,始終只差分毫,昆侖眾人臉上露出喜色,而他卻知道這只不過是戲耍而已。
“大—道—歸—一”咬咬牙,事到如今,唯有強行使出還未掌握的劍術了,白衣青年向長劍噴出一口心血,身形一頓,渾身爆發出一陣血色光華,身與劍合,化作一柄通天徹地的巨劍斬向黑焰。
“哼!”郁千離不屑一笑,黑焰卷上長劍,熊熊燃燒,其內一縷紫芒忽然顯現,繞著巨劍狠狠一絞,巨劍瞬時裂為一片片碎片,露出白衣青年跌坐于地的身形。“哇”白衣青年吐出一口血,嘴唇微顫,鮮血似不要錢般一口接口,轉眼染紅了大半白衣,黑色的火焰絲絲縷縷繚繞周身,給其添上了一分邪氣。
“太上長老!”云止臉色一變,想要扶他。
“別碰我!”白衣青年一聲斷喝,阻止了云止過來攙扶,然后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再次吐血,臉色也迅速灰敗下去。他閉上眼,全力抵抗黑焰的侵襲,這黑焰著實詭異,竟能引發種種負面情緒,以他的道心竟不能完全抵御。
眾弟子這才反應過來,這位白衣青年竟然就是太上長老宿陌辰,連最為強大的太上長老也敗了,那還有何人能抵擋郁千離。
“辛茹梓何在?!”郁千離輕輕落地,慢慢向云止等人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心口上,轟然回響,繚繞著黑焰的裳音劍立在身后,發出陣陣低鳴。
云止對她怒目而視,憤怒道:“姑娘未免欺人太甚!我昆侖宮上下絕無此人!若是為敵,何必尋什么借口!”
“沒有?哈哈哈——好,好,好!”郁千離驀然大笑,幽深的黑眸掠過一絲紅光,“辛茹梓!你不出來,我便一個個殺去,總會輪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