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切的男中音從那頭傳過來,整個人跟打了雞血似的,一個勁地猛說話,都是問句,幾乎每句話后面都伴著一個綿長的“啊”字音,更是小女兒性情十足,別有滋味。可伊白連插半句話的空隙都沒有,唯有捏著鼻子憋著滿肚子的笑意。
“不好意思,路余不在!”伊白松了口氣,總算正常地把話講出去了。
“啊?哦,嗯?那你是誰啊?怎么會在他家啊?哎呦,你是他新媳婦啊?我是老鬼啊!他有沒有和你說過啊?”老鬼很來勁,尤其當猜到伊白是路余的新婚妻子時,熱情得不得了。
伊白忍得很是辛苦,當那“啊”字音又滿天撲地地蓋過來時,只能暗自吐氣:不準笑!不準笑!
“嗯!”簡單的音節,說不出太多話,而且伊白覺得在老鬼面前自己根本就不需要講話,時不時簡單應答幾聲就已經是最完美的對話了!
果不其然,老鬼說得可歡了,說:“路家弟妹啊!我和你說啊,路余這小子啊,別的不會可就是會裝啊!你看他冷冷淡淡,長成那樣,絕對的人畜無害,背地里可愛使壞了,老是捉弄我這無辜老人家啊!你說他氣不氣啊!”
伊白點頭稱是,順便對自己催眠,從這一刻開始,徹底忽略那獨具個人魅力的‘啊’字!實在是這顆小心臟受不了那么大刺激!
之后,兩人又經歷了一番情深意切的“交談”,伊白聽著聽著,就琢磨著,千言萬語匯成了一句話,老鬼對路余的感情只有一個詞——“愛恨交織”。
電話那頭有人在呼喚,老鬼心不甘情不愿地終止了抱怨,擱下了一句“下次見面再聊”才肯罷休。
放下話筒,伊白很是感慨萬千,想象不到這人居然和路余是朋友,且還關系匪淺,搖頭笑道:“天意啊!”
摸摸長時間接電話發燙的耳朵,伊白想起之前那幾個莫名電話,應該另有其人,不過用不著太介意,如果是重要的事,總會打過來的,既然放棄了,肯定不重要,不是么?
打開電視,熟悉的演員滿世界的穿越,引得伊白捂著肚子哈哈大笑,正看到精彩鏡頭時,電話鈴聲又響起。
“喂?”伊白拾起電話,語氣懶洋洋的。
“喂,是小白吧!我是媽啊!”那邊慈祥的聲音傳了過來,伊白驚岔了氣,一口口水嗆在喉嚨,“咳咳”了兩聲才喚道:“媽!”即現在的婆婆!
在家里的時候路媽就已經渴望抱孫子享晚年了,恰好昨天晚上才真真正正成為夫妻。不得不說巧合,無形中,伊白也覺得有些尷尬。
問了天氣,說了吃食,寒暄一陣后,才正式步入話題。
“哎!小白,小余在不在啊?我和你爸找他有點事!”
“嗯,他出去了,等會就回來了吧!”伊白本想說等路余回來再打回去也行,但聽語氣,像是聽急切的,好歹自己如今也是路家人,這點自覺也是有的,便說:“什么事?我能幫得上忙嗎?”
“這樣啊!那和你說也一樣,就是……”路媽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伊白聽了連連皺眉,卻還不忘安慰道:“媽你放心,這事我們搞定就成了,你別擔心啊!注意身體!”
“呵呵,好嘞!”路媽聽話的答應,末了,又叮囑兩夫妻要好好照顧自己,有事沒事多打打電話回家。
伊白笑瞇瞇地應允,百事孝為先,出門在外,子女常打電話給父母這是必須的!一是關心家人,二是報個平安,三則聽聽父母的嘮叨。
伊白有個爺爺,祖孫倆關系很好,伊白有什么心事總會和爺爺說。爺爺受過的教育不多,可是肚子里面都是道理,關于生活,關于做人,關于婚姻,很多很多……
每次出遠門,伊白第一個就是打電話給爺爺,再來才是爸媽。記得有一次,伊白過得很不順暢,糟糕到很長時間都忘記了和家里聯系,某天晚上,伊白收到爺爺發過來的一條短信:小白保重身體。
短短幾個字,把伊白的委屈痛苦全都趕跑了,一個人抱著被子蒙頭流了好久的淚——感激的淚。
某年回家,爺爺拉著伊白硬是要學發短信,爺爺沒學過拼音,老式手機又不能手寫,伊白只能教他最簡單的筆畫輸入。爺爺認得的字不多,但是學的很認真,他讓伊白寫了“小白保重身體”這幾個字,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摸索,終于能夠成功的寫出。記得那時,爺爺笑得像個孩子,臉上的皺紋就好像一朵朵盛開的花朵。
伊白好笑:“有事打電話就好了,發短信多麻煩啊!”
爺爺摸摸白花花的短須說得一臉得意:“我要給小白驚喜啊!”
不過此后伊白可沒少打電話回去,即使爸媽有時抱怨說沒事干嘛浪費錢,伊白也不以為意。父母有時就是心口不一,明明想的要死,卻還是別扭地不肯承認。
后來,大伯把爺爺接走了,很遠的城市,伊白見到爺爺的次數變得好少好少了,不過每次在電話這頭聽著爺爺的依舊爽朗的笑聲,伊白也會很高興,漸漸地也就習慣了。這次,伊白結婚,爺爺也是知道的,但由于路途和年齡的原因,并沒有回來。只是在電話里頭告訴伊白要好好過日子,好好相處。
伊白想著,有時間一定要去看爺爺,帶著路余一起去,然后告訴他:她很幸福!
“咔嚓”門被打開了,路余拎著大包小包走了進來,看著伊白一個人傻愣愣地盯著電話出神。
“咳咳!”
“喔,回來了?”伊白靈魂回歸本尊,接過小包,有氣沒力地打著招呼,“買了什么東西?這么久?”
“就是一些生活用品,其他大件等你去選吧!如今你也是這個家的主人,按你的喜好布置吧!”路余說這話時的表情很柔和,而動作更像是在安撫不聽話的小動物一般,摸摸伊白的腦袋。
伊白很不自在地拱拱肩扭扭脖子,像是身上長了跳蚤,腆著臉應道:“哦!”
“怎么了?不舒服,嗯?”伊白很不對勁,路余暗自忖度,伸出手,探了探伊白額頭,很正常。
伊白歪頭,笑道:“干嘛這么問?我沒有不舒服啊!”只是想起遠方的爺爺,心里有一點點小傷感而已,不過,伊白并不打算說出來。雖然說過要坦誠,伊白還是覺得堅持“報喜不報憂”的想法,反正也算不上什么大事。這么多年,自己一個人那么多事都笑著扛過來了,如今就為這一芝麻綠豆大的事在這里扮憂愁,未免也太矯情了。這樣的自己,伊白很不屑。
“哦,對了,媽來電話說悅丫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