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個集團的雛形
書名: 罪掌天下作者名: 凍感仙風本章字數: 3555字更新時間: 2020-10-24 03:06:39
上回書說到,胡飛在樊城殺胡有功,受命來京,抵達京城后,離了張可為、吳征,眼下攜著烏兒與那張鶴晨住進了如歸客棧。
客棧前面是酒館,后面才是客房。
此時已經是傍晚十分,飯館里零零散散坐著幾個人,就著小菜,已經喝起酒來。
三人跟著小二,來到后院,選了兩間屋子,放置好東西,也來了到了前面的酒館。
張鶴晨選了一個靠窗的大桌子,三人坐下后,小二就小跑著過來點菜。
張鶴晨也不問有沒有,一口氣就說了十二個菜名,小二趕忙點頭說都有都有,張鶴晨也不廢話說每道菜都來一份。
等店小二轉身離開,胡飛急忙問:“張兄點這么多才干嘛?太浪費了吧?!?
張鶴晨也不說話,只是笑著搖頭。
半個時辰后,酒菜上的齊全,酒桌旁此時已經坐了十五個人。
這半個時辰中,讓胡飛見識到了絮絮叨叨的張鶴晨的另一面人生。每每有人從前門或是后院進的酒館,便會向這張桌子張望,看到張鶴晨后都露出驚喜之色,也不等張鶴晨打招呼,自己就搬著凳子坐了過來。
張鶴晨也沒閑著,一一向胡飛介紹來人。
這十二人中有九名舉人,兩個縣丞,竟然還有一個知縣。
眾人聽說胡飛竟然是吳征的朋友,又是在樊城打過胡人,不免都對他刮目相看。
幾杯酒下肚,眾人開始稱兄道弟起來。
此時一個姓黃的舉人說道:“諸位,這次京察是新皇陛下登基后第一次大規模的官員異動,也是我等眾人的絕佳機會,若是錯過,恐怕此生都要碌碌無為了?!?
一個叫謝元的舉人附和道:“不錯,先皇受人人蒙蔽,我等已被打壓十年,如今新政已露端倪,我等誓要一鳴驚人。”
又一胡飛沒記得名字的高個縣丞說道:“眼下時局不穩,奸臣當道,吏治腐敗,禍亂四起,正是我等為這國家拋頭顱灑熱血之時。”
……
氣氛頓時有些凝重,胡飛剛想插話,張鶴晨卻咳了一聲,張鶴晨對著那個叫王炳如的縣令說道:“王兄,你在彭縣的情形如何?!?
王炳如深思片刻,對眾人說:“情況很不好,二十年前彭縣在冊二十五萬戶,如今只剩下十三萬戶。上面催稅催的又狠,只怕很多農戶都熬不過今年了……”
高個縣丞也說:“不錯,我所在的和縣更糟,這兩年,和縣連鬧水災,農民顆粒無收,鄉民或是入了匪寨,或是去鄰縣乞討,朝廷分到和縣那點救濟款,根本就是杯水車薪。聽說錢家自己就截留了三十……”
這時,旁邊一人咳了一聲,高個縣丞看了胡飛一眼,這才想起胡飛和吳征的關系,連忙閉嘴。
胡飛也不說話,他只是隱約覺得這群舉人并不簡單。
之后眾人也不提那些政事,只是商量著如何去打點吏部的官員,如果謀個好差事。
酒足飯飽之后,眾人散去。
胡飛回到屋子后,只叫烏兒先睡,自己卻平靜不下來,這些人似乎對朝政極其不滿,又隱隱以張鶴晨為中心,可這個張鶴晨在自己的印象中,明明就是一個終日為買官努力的投機分子。
正在這時,屋外有人敲門,胡飛開了門后,發現正是有些醉醺醺的張鶴晨,張鶴晨說想請他到外面逛上一逛,這城西的夜市也是頗為熱鬧。
胡飛拿起一個褂子,披在身上,二人就出了客棧。
二人拐過兩個街角,又行了大約半里路,便看到一條街上燈火通明,熱鬧非凡。這街上多為做夜宵、賣小吃的攤子,也有妓、女站在兩旁的宅子口招攬生意。
張鶴晨隨手掏出幾個銅板,買了幾個肉串,要了壺酒,在這個攤子前的桌子坐了下來。
胡飛心道這張鶴晨肯定有話要說,也不開口。
幾個肉串下肚,又喝了幾口酒,張鶴晨開口道:“胡老弟可知我與謝元他們幾人在何處認識的?”
胡飛疑惑,頓了一頓,問道:“莫非是這兒?”
張鶴晨點了點頭:“不錯,我老父是前南縣數一數二的富商,在陽城也有些產業。但在這個帝國里,商人總是害怕拼命積攢的財富被奪了去,所以我老父在我小時就逼我苦讀圣人文章,盼我有朝一日入朝從政。”
胡飛點頭表示理解。
張鶴晨接著說:“可我自幼并不喜歡讀這勞什子經典,倒是更喜歡游山玩水,廣交朋友。老父一次次勸我無果,竟然以死相逼。我沒得辦法,只好參加了院試,中了秀才。后來又去西京城考到了舉人?!?
張鶴晨沉默片刻,喝了口酒,接著說道:“后來我參加了兩次會試,都沒考上貢生,老父給索性給我一筆銀兩,讓我來這京城活動活動,謀個空缺。那次我來京城,住的就是如歸客棧,我本無心為官,心中煩悶,吃完晚飯后,就出了客棧四處溜達,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里……”
胡飛聽著張鶴晨的回憶,也不打擾,只是不住的點頭。
張鶴晨又說道:“他們幾人穿的窮酸模樣,十二個人只點了一壺酒,還一副不舍得喝的模樣,嘴里嘟囔著什么奸臣當道,國無言路,我來了興趣,又好交朋友,一來二去,便和他們坐在了一個桌子上,這仔細一聽,心中驚訝不已。”
胡飛連忙問:“他們說了什么?”
張鶴晨笑道:“他們在批評朝政,還有四大家族。”
胡飛也笑著說:“好大的膽子啊?!?
張鶴晨點頭:“我當時也這么想的,誰知越聽越覺得他們說的有理,他們說四大家族結黨營私,把持朝政,欺瞞陛下,打擊同僚,握有私產,把持帝國錢銀命脈。在此環境下吏治腐敗,民不聊生,他們斷定,此種情況若不消除,國家定會動蕩不堪?!?
胡飛心中大驚,雖然這事情很多人都看得出,但是敢說出來的確是沒有幾個。連忙詢問接下來的發展。
張鶴晨又點了幾個肉串,嘴里大口的咀嚼。
“那天我也不知是怎么了,聽了他們的話,心潮澎湃,于是和他們聯名起了一副折子。這折子里要求陛下,廣開言路,整頓吏治,要求朝廷革除積弊,削弱四大家族權利,降低賦稅,休養子民?!?
“后來呢?”胡飛急忙問。
“我等受到先皇的訓斥,被抓了起來,先皇定是受了奸人蒙蔽,竟然說我等乳臭未干,妄議朝政。后來聽說由于翰林院的干預,我們幾人才免了死罪,留住了舉子身份。但等我出了牢房回到家時,卻發現一切都變了。”
“怎么了?”
“陽城知府為了巴結四大家族,竟然對我家多番刁難,老父不堪打擊,一命嗚呼了。若不是當時的陽城縣令尚且寬仁,又吃了我家很多賄賂,只怕是家產都要被查抄了。我突然明白了為何當時老父苦苦勸我識字讀經,為何逼我考取功名。自那以后,我決定終我一生,也要入得朝堂,還這個世界一個清凈。于是我開始天天琢磨買官的事兒,見了那些官老爺也是低三下四,別人總以為我下作了,我卻知道,若不如此,只怕以后連下 賤的機會都沒有了?!?
“然后呢?”胡飛有些著急的問。
張鶴晨微微一笑:“三年后,我又來到如歸客棧,又碰到了他們,大家雖然多了些許滄桑,但志向卻沒變,我們認識到自己的弱小,認識到想要改變大魏,打敗那些禍國的權勢,必須要增大自己的實力。至于他們的境況,不用他們講,我也知道他們本不富裕的家庭也受到了打擊,所以我開始資助他們。王炳如的父親原也在京城中做個小官,有些關系,又有我資助,在那年謀了一個縣令空缺。那兩個縣丞空缺則是三年前得到的?!?
胡飛嘆了一口氣,心道,這幫人也是真不容易了。不過也幸好有成千上萬的像他們心憂天下的讀書人,這個國家才沒亂套,他不知道該對這個倒霉的官 場失敗分子說什么,雖然他心中對張鶴晨這種人有些崇敬,卻真說不出口,那種話也許更像是安穩……
忽然,胡飛感覺有點不對勁,這等緊要事這張鶴晨為什么要和自己說?
于是他笑著說:“我與吳公子可是好友,你不怕我把此事告訴了他?”
張鶴晨看著胡飛,也不說話,盯了片刻,才說:“胡公子不必瞞我,我知你與那吳征不是好友,說不定還是敵人呢?!?
胡飛聞言心中驚動,臉色開始變冷,聲音有些低沉:“你如何確定?”
張鶴晨笑了一笑,對胡飛說:“我這人,全魏國哪都去過,認識很多朋友,自然眼色也不會太差,若是你和那吳征的關系都看不出來,我也不敢和你說這些話了。聽說,在樊城臉上印著罪印又姓胡的只有一人,是吧,胡飛?”
此時胡飛此時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急忙摸了一臉,他明明記得自己涂抹過一些女人的胭脂水粉,來遮擋烙印,這張鶴晨如何知道的?
張鶴晨看他疑惑,說道:“起初我也沒看出來,時間久了才發現的。若是在官道上與你擦肩而過,我或許不會在意你臉上,但是你與吳征同行,我自然會看到你臉上的胭脂?!?
胡飛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自己總覺得自己如何聰明厲害,想不到,在這張鶴晨面前,竟然如裸身一般,他隨口問道:“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張鶴晨表情一正,對胡飛說:“老弟你家族在十年前慘遭屠戮,你不想改變這惡魔般的世界么?”
胡飛聽到此話,頓時想起十年前的那天,自己正爬到茅廁頭看著丫鬟環兒如廁,突然門口沖進一堆官吏,把他從茅廁上面揪了下來,狠摔在地,一把把大刀架在胡家所有人的脖子上,為首的官員手拿文書,點名核對。念到自己的名字時,他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后來,一個差人把他從人群中揪了出來,然后他就看到自己的父母,自己的親人,胡家所有人的腦袋一個接一個被砍了下來……
張鶴晨看他似在回憶,也不打擾,過了片刻,才說:“胡公子,告訴你這些也不是要你加入我們,我們只想多個朋友?!?
胡飛表情凝重,反應有些遲鈍,低聲說:“你們想讓我這個朋友做什么?”
張鶴晨忽然臉色一冷,語氣堅定的說:“也沒什么,互相幫助罷了,不管你與吳征是敵是友,能接觸上總是真的。越兇狠的敵人,我們越要謹慎,越要熟悉他,更要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