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女賊額前的亂發(fā)縷縷流下，她卻眼睛都不眨一下，柳眉緊鎖，神情肅穆的環(huán)視周遭。

這里是阿趣和石頭等人約定的會合地點：咸宜觀外的一棵大槐樹下。

大雨沖刷著青石板街面上一層薄薄積雪，從而把塵土變成了泥濘。阿趣有些心不在焉的用鞋底輕踏水洼，發(fā)出“啪嗒啪嗒……”的聲響，女賊的柳眉皺得更深了。

是啊，讓誰在大雨里干等半個時辰，誰也不會樂意。

又過了半晌，阿趣才忽然抬頭，淡淡道：“來了！”

“嘩啦嘩啦……”雨幕中四條人影踩著雨水快速奔來，看樣子有些狼狽，正是石頭等人。

“二公子……”

“二公子！呼呼……”

阿趣冷著臉看了看幾人，問道：“怎么現(xiàn)在才來？足足晚了半個多時辰！”

比較老成的跋鋒和叔慶互視一眼，跋鋒抱拳道：“回二公子，屬下等在城南葫蘆橋遇到些麻煩……”

“嗤……”阿趣還沒說話，女賊倒是忍不住嗤笑一聲。

阿趣狐疑道：“葫蘆橋是什么地方？”

叔慶不好意思道：“是……是……”

“不就是妓院么？”女賊笑道：“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男人不都是這付德性？”

若是沒有女賊在場，這幾人或許不會不好意思，可偏偏阿趣身邊就是多了這么一個女人，還是個很好看的女人，哪個男人愿意在這種女人面前講丑事？

阿趣了然，又問道：“什么麻煩？”

覃昭道：“打了一架！”

阿趣皺眉道：“和誰？”

跋鋒搖頭道：“不知道……依屬下看很可能是城內(nèi)幫派的小混混……”

“嗯？石頭呢？”阿趣這才注意到少了一個人。

覃昭回道：“石頭被他們打傷了，我們把石頭安置到客棧之后才趕來與二公子會合……”

“傷的嚴重么？對方什么情況？”

“還好，只是腿部被匕首扎傷，沒什么大礙……他們也有人被我們打傷，聽說是去搬救兵去了……”

“為什么打起來？”

“因為爭一個女人……”

阿趣冷笑：“剛進城就去妓院，好大的出息！”不用想，這幾人肯定只是服從九先生的指示，還未把自己當(dāng)做是真正的主子，僅僅是昨晚自己一擊打倒洛崖的威勢才讓他們稍稍有些懼意……

幾人沒吭聲。

阿趣又道：“對方既然是城內(nèi)的幫派，肯定會找人報復(fù)，把石頭一人留在客棧不安全……這樣吧……跋鋒、叔慶和覃昭你們?nèi)齻€跟我走，六子回去守著石頭，如有危險好來通報！”

六子拱手道：“謝二公子！”

“你回去吧，我們走……”阿趣吩咐道，手一揮手，幾人紛紛隱入了夜色之中跋鋒本想問這女人是誰，可是因為自己這幾人犯錯在先，張了張口還是沒問出來。

想必九先生之前曾在肅州城呆過一段時間，連某段城墻下有排水溝，哪處排水溝下面水深水淺的一清二楚。

阿趣幾人通過城墻下的一個排水溝出了城。本來水是淺的，可是今晚的大雨讓水又漲了不少，下水道里彌漫的騷臭腐爛之氣，直把女賊難為得差點哭出來。

出了城，眾人疾奔了一頓飯的時間，來到了西陵山天師宮外的臺階上。

阿趣看了看女賊，問道：“你還好吧？”

女賊功力尚淺，臉色已經(jīng)有些蒼白，但還是堅定的搖了搖頭道：“多謝關(guān)心，我還撐得住……”

“那就好，今晚你可是主力……”

“你來天師宮做什么？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女賊問道。她有些擔(dān)心阿趣是讓她自投羅網(wǎng)來了。

阿趣抹了抹臉上的雨水，笑道：“跟你上次一樣，來偷東西……”

“偷什么？”女賊詫異道。

阿趣答非所問道：“你既然是綹門的人，那么一定精擅隱匿、開鎖之事吧？”

女賊又在咬嘴唇了，只看那蒙面巾在嘴唇部一抖一抖的，真讓阿趣有一種咬一口的沖動。

“嗯……”女賊毅然點頭道：“說吧，偷什么？在哪里偷？”

阿趣正色道：“祭宮，偷一瓶解藥，‘鎖喉丹’的解藥！”

“哦，怪不得你要我去橫嶺找你，原來他們都是礦場的奴隸！”女賊恍然道：“這么說你是太府寺哪個官家的二公子咯？”

阿趣一笑：“你真是個聰明的姑娘，懂得舉一反三，觸類旁通……你把解藥偷出來，我就把玉佩還給你，并且告訴你我是誰，怎樣？”其實他心里想的卻是：從古自今的女人都是一樣，總是喜歡自作聰明，也不想想看，區(qū)區(qū)太府寺的小官有資格進宗人府么？

“成交！”

“好！”阿趣又看著跋鋒三人說道：“天師宮就一個正門，你們功力不足就不要進去了……你們分頭潛伏在東西南三面宮墻之下，如果我們在里面失手的話，你們再現(xiàn)身擾亂他們的視線……你們不是有從礦場偷帶出來的硫磺、硝石和火油么……那就放火也好，殺人也罷，隨便你們……我們?nèi)羰浅晒Φ檬郑鰧m之后會以哨音為號，咱們再在此地會合……”

“遵命！”跋鋒三人頓首道。

阿趣朝著女賊點了點頭，然后拉上蒙面巾，和女賊一起跳上了門頭殿外的墻頭。

天師宮的金吾旅守衛(wèi)主要集中在玄壇殿和東西兩府等緊要處，其他的地方除了偶爾經(jīng)過的宮女閹奴和巡哨的士兵之外連個人毛都沒有。

只用了一炷香的時間，阿趣和女賊就竄到了通往祭宮的鐵索橋邊。橋頭處有兩名持戈的守衛(wèi)，兩人皆是一手拄著長戈，一手打著雨傘，連燈籠都沒有。

阿趣趁著黑暗上前打昏兩人，帶著女賊一起踏上了鐵索橋。風(fēng)挾著雨勢，雨借著風(fēng)威，把長達百丈的鐵索橋打得搖曳不止，啪啪作響。二人顧不得感嘆此項工程的浩大，貓著腰來到橋?qū)γ妫始贾厥┑拇虻故匦l(wèi)，潛入了祭宮太廟的建筑內(nèi)。

二人一間接一間的尋找起“丹藥室”來，一路之上竟然連一個閹奴和士兵都沒有碰到，更別說那些早已在溫暖的臥房內(nèi)大被沉眠的祭司和供奉等官員了。

“等等，是這里……”阿趣忽然叫住了女賊。

女賊蹲下身，扭頭低聲問道：“你怎么知道？”

阿趣道：“這里有很重的藥草味，你沒聞到么？”

女賊冷笑道：“這里只是普通的藥房而已，‘鎖喉丹’這么重要的藥物又怎么會放在這兒？”

阿趣赧然道：“你怎么知道不在？萬一在呢？”

女賊譏道：“我當(dāng)然知道，你又不是世家大族之人，怎會知世家大族的規(guī)矩……但凡貴重的藥物，就比如西陵氏的絕頂秘藥‘金蟾露’，都是由族中長老親自保管的，所以我們要找的是西陵氏大長老溪甯的寢室！”

阿趣張大了嘴巴：“你……你怎么知道？難道你是世家大族之人……”

女賊自知說漏了嘴，有些慍怒道：“你還偷不偷了？”

“偷，偷……”阿趣趕緊打住，追著女賊的腳步去了。

二人又找了半天也找不出哪間才是溪甯的寢室，阿趣上次來只是在外圍，壓根沒有進入祭宮后殿。

二人都不由有些喪氣。就在這時，前方不遠處一間房門“吱扭”打開，隨即一道光亮照了出來。一個中年官員的身影從里面走出，背對著阿趣等人朝里面躬身說道：“父親大人請安歇，孩兒告退……”

等到中年官員一轉(zhuǎn)身，阿趣差點驚呼出聲：這不是那個宗人府的府丞么？

只見那個府丞面色沉靜的帶著兩名侍衛(wèi)繞向另一側(cè)走廊離開了，一名穿著睡袍的老者出現(xiàn)在門前。阿趣只覺一陣狂喜涌上心頭：真他媽是意外的收獲呀！這不是大長老溪甯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