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旁寂靜無聲，身下是透著入骨冰涼的冰雪，透過衣衫滲入，冰冷的感覺，難以忍受。容煙慢慢睜開了眼。

她依然在雪域，依然是熟悉的景物。

容煙掙扎著爬起身，冷得牙齒打顫，卻發(fā)覺身邊沒了墨若的身影。再一抬頭，自己并不在樹林中，而是在泛著淡淡銀光的雪湖邊上。

她怔怔，一時(shí)不知自己是在夢里還是真的醒來了。她只依稀記得，那半顆玉石里泛著黑光，像要把她吸進(jìn)去。那黑光究竟是怎么回事，她還是不知道。

還有，墨若姐去哪了？

容煙試著往前走了幾步，渾身凍得不行，手腳冰涼，已有些僵硬的感覺。

這里確實(shí)是她所熟悉的雪域，沒有半點(diǎn)兒不同。只是四周安靜得異常，沒有白雪飄落，沒有風(fēng)兒刮過，只有雪湖水的泠泠聲過耳，清脆動人。

容煙環(huán)抱著雙臂，正要往回去的方向走，卻聽到一陣腳步聲。沉穩(wěn)，不急不緩，踏在雪地上發(fā)出輕輕的聲音。

容煙回過頭，望向發(fā)出聲音的樹林子，本以為會見著族人，卻不想微微愣住。

樹林深處，一個(gè)白色的身影緩緩出現(xiàn)在黝黑的林子中，身影有些模糊，卻在黑暗中白得刺眼。那個(gè)白影如同云霧般，輕飄飄地，悠悠的，出了林子。

容煙感覺自己的身體愈發(fā)僵硬起來。

那個(gè)白影，戴著面具，一頭銀發(fā)如雪絲，純白如同冰雪，與冰雪融為一體。

白容？

容煙隱隱覺得哪里不太對，她想退后，卻發(fā)覺自己已動不了。

那個(gè)身影依舊徐徐向她走來，有些不大真實(shí)，飄飄在虛空中，不像是實(shí)體，倒像是一個(gè)靈魂一般，但卻又實(shí)實(shí)在在地存在。

他身上也有妖息，卻是和白容不同的。

容煙似乎有些明白過來了。

眼前的人，不是白容，是上次在雪湖邊上遇到的詭異之人。而現(xiàn)在，他又出現(xiàn)在了她的面前。

這一定是夢。

容煙咬了咬唇，想讓自己醒來，卻是徒勞無功。

那人緩緩走近，立在容煙身旁，靜靜望著她。

容煙感到一股寒氣逼近，不同于白容的感覺，身旁的人，很冷，透著比冰雪還冷的氣息。

她緊張地望著來人，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許久，空靜的雪地上忽然傳來一聲輕笑。

容煙呆愣許久，才發(fā)覺這聲音是從身旁的人口中發(fā)出。

“靈歌，”他輕輕笑著，“我們又見面了。”

記憶中仿佛有什么東西重合。

上回在雪湖邊上，他也是喚她靈歌，徐徐向她走來。他不是白容，卻又是誰？和白容如此相似，不，應(yīng)該是一模一樣。

來人見她沒有什么反應(yīng)，抬手，指尖落在他的面具上。

容煙的心莫名地怦怦起來。

即使看起來一模一樣，那張臉，白容獨(dú)有的帶著妖怪氣息的俊美的臉，應(yīng)該是無人能復(fù)制的。若眼前的人也有張這樣的臉，那……

來人輕動手指，面具緩緩被摘下。

容煙驀然睜大眼睛。

絕對的一模一樣。

那張俊美的臉龐，棱角分明，從輪廓，到鼻梁，那副軀骨，是容煙所熟悉的。一模一樣的臉。甚至連黑眸也一樣的深邃。

“靈歌，”他望著她，眸中似笑非笑，“你這么看著我，是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容煙想要說話，卻發(fā)覺怎么也說不出口。

“靈歌……”他走近一步，和她面對面，伸手撫上她的臉龐，“你究竟是恨我呢，還是愛我？”他微微停頓一下，“為什么還不把我從封印中放出來？”

容煙沒言語，也無法言語。只覺得他的手如此冰冷，如同冰塊一般毫無一絲溫度。

他輕輕摩挲過她的臉頰，眸中不知是何意味。許久，他忽然低頭，吻上她的唇。

冷若寒霜的唇。

容煙輕顫。

他不是白容。白容才不會如此冰冷。從頭到腳，他都沒有白容身上的一絲溫度，就好像……是從冰窟里出來的一般。

他和白容一樣溫柔的感覺，卻并沒有溫暖纏綿的觸感，與白容溫軟的唇全然不同。

容煙怔怔著望著他，看著他在自己面前如此安然的閉著眼，睫毛一顫也不顫，俊美的臉龐，銀絲垂落。

許久，他也睜開眼。容煙看到，他深邃的黑眸中，滿眼的溫柔。

那一瞬間，容煙以為眼前的人便是白容。那種溫柔，如同一汪清泉，恨不得將人全部化在其中。但是，他黑眸中映出的人，卻是靈歌傾城的容貌。不是她。

“靈歌……”他低聲喚她，唇落至她耳鬢，廝磨著。

容煙想要推開他，卻連手也抬不起來。如同一尊雕像，立在雪地中央。她或許是被施了妖術(shù)。

“靈歌。”他伸出手，將她擁進(jìn)懷中。容煙感覺到他的胸膛沒有一絲溫度。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靈歌，我愛你。”

容煙輕輕顫了顫。

“靈歌，”他凝視著她，抬手綰起她耳旁散亂的黑發(fā)，“我們一起走，好嗎？”

“我不是靈歌……”不知為何，容煙竟能開口了。

“我知道你如今在這副軀體里過得不自在，”他注視著她，黑眸似蕩漾，“跟我走，我給你原來的軀體。即使化去全部妖力，我也可以給你重塑一副軀殼，靈歌。”

“我不是靈歌！”容煙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了他，自己卻踉蹌著退后了幾步。

他的黑眸驟然冰冷，“我不管你是誰，你現(xiàn)在用的，是靈歌的靈魂，我不希望你，成為我和靈歌之間的阻礙。”

容煙怔住。

“知道我是誰嗎？”他忽然問道。

容煙沒說話，吞了一口口水。

他輕輕笑了，走近她，“我是白容啊。靈歌，你當(dāng)真不記得了？”

“不，不可能！”容煙退后一步，抿起唇，試圖讓自己壯起膽來，“你才不是白容！白容才不是你這樣！”

他站定腳步，半彎起唇角，“靈歌，那一年，你封印了我。如今白容是醒了，但那只不過是個(gè)空殼。我，才是真正的，他的靈魂。我才是他的心。我依舊在封印中，雪玉便是我的世界。我的本體雖然面上喜歡著你，但他的真心，我最清楚，他愛的，是靈歌，不是你。他的想法和我一致，他也希望能重塑靈歌。”他頓了頓，“所以你，就不要再自作多情了。你占用的，是別人的靈魂，沒有理由，去成為我和靈歌之間的阻礙。你是一個(gè)沒有名字的影子，我只需要你的靈魂。”

他的一字一句，如同烙在心上。疼得她幾乎落下淚來。

她只不過是個(gè)沒有名字的影子，占著別人的靈魂，自己，也不過是個(gè)空殼。

眼前的人，說他是白容的心……怎么可能！

白容，或許真的還愛著靈歌。不對……他愛的，本來就是靈歌。

他慢慢走近，抬手，指尖落在她的額前，冰冷。

“靈歌，一起走吧。別再把自己封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