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月光和星光灑落在結界上，泛起一層淡淡的黃色。洞中火焰時而噼啪作響，映在石壁上的橘紅色的。

容煙抱著雙腿，坐在洞口，望著結界外的星空。白容躺在她身邊，枕著手臂。一頭銀發鋪散開來。

“白容。”

“嗯？”

“你說……結界外的世界是怎樣的呀？”容煙輕輕問道。

白容睜開眼，一同望著星空，“很漂亮。很神奇。有雪域很多沒有的東西。”

容煙輕輕一笑，垂眸許久，“那你……為什么還呆在這里，不離開？”

白容眸色安靜，“因為我還有東西沒能拿到。在雪域。”

“你到底還要什么？”容煙回頭看他，“是等著要我的命，要我的靈魂？”

白容微微一笑，半勾起唇角，“我不要你的命，不要你的人，只要你的心。”

容煙怔住。

白容望著星空，許久，才開了口。

“我一直在等。”

“等什么？”容煙脫口問道。

“等你哪一天，改變主意了。我們一起走，離開雪域。”白容側頭看向她。

“別等了……”容煙垂下頭，“你等不到的。”

“我已經等了你一個輪回，千百個輪回我都無所謂。”白容眼里有柔和的光芒，像星光的映射，又不像。

容煙沒言語。若是靈歌聽到這番話，她一定會很高興，可是她不會。

“墨秦的姐姐已經懷孕了，”她慢慢道，“過幾個月，我要灰飛煙滅了。”

白容沒說話。

容煙側頭，望著別處。不知為何，她對白容，總是缺少一種感覺，是什么感覺，她也不知道。無論在何時，面對他時，沒有高興，沒有欣喜，只有傷痛。或許，這是靈歌留給她的唯一的東西。

對了，還有思念。

很強烈的思念，即使容煙天天可以見著白容，也能感覺到那種強烈的思念。

如今，她倒是希望靈歌能重塑，她累了，真的累了。她不喜歡他總是把她當成靈歌來對待，她被他騙了那么多年，若不是那次，看了靈歌的記憶，她也不會如此去想。

或者來說，她對白容，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感覺。

做一個人的影子，真的好累，好累。

容煙仰起頭，風吹過她的眼睛，感覺澀澀的。

“容煙。”白容坐起身，將她轉過來。

容煙依舊仰著頭，望著在眼前漸次模糊的星光。

“容煙……”

“白容，”她忽然開口，“我只求你一樣，只求你能答應我這一樣。在我死之前，不要把我當成靈歌，可以嗎？”

白容沒說話。

“我知道，”容煙低下頭，淚水在眼眶中已經干了，卻更加難受，“我知道你愛的一直是靈歌，我知道你很喜歡她。我真心為她高興。因為即使她死了，即使灰飛煙滅了，這世間，還有一個人，在執著的守候她，等她回來。那個人一定在尋遍世間，只為了找到她留下的一絲。她很幸福，因為至少，她死了，也會有人為她難過。我知道你一直在等她，是她，你等千百個輪回也無所謂。白容，當你知道我是靈歌的轉世卻和她容貌不同身體不同的時候，是不是很難過？”她頓了頓，輕輕笑了笑，“我也很難過。有時候，我覺得，我真的不如靈歌，她雖然身為神女，卻有自己的心。她敢去愛，敢去承擔一切，但是我不敢。你說得對，我自私，我什么也給不了你，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護你周全，用生命，也在所不惜。”

白容靜靜地望著她。

“你知道為什么嗎？”容煙忽然回過頭，笑著問他，“你知道我為什么愿意用生命護你嗎？”

白容的黑眸望著她，意在詢問。

容煙拉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前，“我沒有心。我的心被祖上封印了。或許也是因為靈歌的結局，祖上才會封印所有神女的心。但是，我能感覺到靈歌的所有。所以，在她還沒有重塑之前，我會護著你，直到我死。這樣，你們才能在一起，不是嗎？若是你先死了，她卻重塑了，那不還是……”話語突然頓住，容煙深吸一口氣，輕輕嘆了一口，“不要把我當成靈歌，讓我在剩下的這幾個月，好好的做一回自己，讓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真的……好累。”

白容正要開口，卻被容煙伸出一個手指按住。

“白容，無論我說什么，你都不許回答。”她用食指抵著他的唇，笑了，笑得很甜，“反正遲早都是死，我也不怕了。”

白容安靜地望著她。

“白容，其實我一直……很喜歡你。”

天邊有流星滑落，仿佛落在結界上，又仿佛落在遠處群山中，放射出七彩的光芒，在結界上蔓延。

白容望著容煙的臉龐。眉似遠山之黛，唇色淡淡，唯有一雙杏目不同。不知是被流星的光芒所罩，她眼中一時之間流轉著許多東西，說不清，道不明，但是……很美。

容煙慢慢松開了抵在白容唇上的手指，微微的停頓后，撫上他的臉。

“閉上眼。”她輕聲道。

他依言閉上。

容煙撫上他棱角分明的臉龐，從眉角，到鼻梁。她的神情專注而認真，沒有一絲玩笑的心理。

一定要記住。

記住這副軀骨。

千年之后，也不會忘記。

白容閉著眼是確實很好看。很俊美。柔如水波。襯著他耳旁的銀發更是高貴優雅。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這樣的人，竟是妖，萬年妖。

容煙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上白容的，只覺得，這樣的面容，不喜歡，也是很難的。

她知道自己與他無緣，從未奢求過什么，一心只想護他周全，直到她死。

她覺得這樣其實挺好，沒有恩怨，沒有糾葛，兩人之間如同有一道屏障，伸手可以觸摸，卻無人去打破那道屏障。

作為一個神女，她無法為他做什么，除了護他，就是衷心期望他和靈歌的最后，因為她知道，靈歌，才是他最終想要的，而她，不過是一個影子，一個魂魄，終究是無人記掛。

她一直覺得，世間所有情.愛，心動，情.動，都不過是一場錯。錯一步，步步錯，但有些人，也甘愿如此。只可惜，她感受不到他們的心。

指尖似乎觸到了什么柔軟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