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淺問的身子如同一片輕飄飄的樹葉,毫無重力。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替陳友諒擋下那一箭,但在當時換做是誰她都會不加思索的上前推開他,不過是一種意識罷了。
其實,以他出神入化的身手完全沒必要去擋。
不知道飄了多久,她的意識逐漸模糊。
昏昏沉沉的她總感覺落入一個溫暖柔軟的懷抱中,軟軟的,綿綿的。
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不知為何,夢里全是陳友諒的影子,夢里的他不再是魔鬼,而是白衣勝雪猶如仙人。
再次睜開眼時,周圍云霧藹藹,身下是一張堅硬無比的床板。
她的身子依然感覺很輕,她以為她已經到了天上,因為她身處的地方云霧飄渺,如臨仙境,總感覺是在云端之上。
她無力的撐起身子坐了起來,四處環顧,這是什么地方。
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傳了進來,門被推開,一位仙姿玉貌的白衣女子飄然而進,一頭如瀑的白發垂在肩上,背上。
雖是一頭白發,肌膚間少了一層血色,顯得有些蒼白,但仍是掩飾不住她那美艷絕倫的面容。
她輕輕將藥碗端到她面前,溫柔地話語,仿若湖中的一潭水:
“你醒了,把藥喝了吧”。
云淺問回過神來,接過熱乎乎地藥碗,怔怔地看著她,
“神仙姐姐,我是在天上嗎”?
白衣女子抿嘴輕笑,
“傻丫頭,腦袋嚇傻了么,這是云霧嶺,你從崖上飄入谷底的時候,是我從半空中接住了你,如果不及時,你呀,必然粉身碎骨”!
云淺問這才知道,原來她并沒有死,于是支撐起身子下地,艱難的跪拜在地,感激道:
“多謝神仙姐姐相救”。
她發現自己好無力,好虛脫。
她究竟躺了多久,如此沒有力氣。
“骨頭很軟,是個練功的好苗子”。
女子說完微微站起身,飄然離去,走到門口,雙臂張開,如一只白色仙鶴飛身而去,迅速消失在蒙蒙云霧中。
云霧領很美,云霧繚繞,好似仙境一般。
她喜歡這里,因為安靜,這里只有她一人,神仙姐姐也會來看她。
教她彈琴,與她對弈,甚至教她輕功。
有時候她經常問她為什么對她這么好,神仙姐姐只是笑而不語。
半年過后,她的琴練得出神入化,輕輕撥動,風吹樹搖,在加弦,地動山搖。
輕功也是大有長進,能飛好幾個山頭,雖然不像神仙姐姐那樣美,但也是輕飄飄,如同仙鶴一般。
而且,她的氣質也變了許多,一瞥一笑,一舉一動間多了幾分仙氣。
神仙姐姐說她是眾多弟子中,最成功的。
眾多弟子?
她疑惑,這半年來,從來只見神仙姐姐一人,不曾見過別人。
神仙姐姐帶她飛到云霧嶺的半山腰中,里面是另一個世界,不由得讓人眼前一亮,亭臺樓閣,滿園的桃花源,還有那漫天飛舞的彩蝶,還有一群在桃花林中飛來飛去的白衣女子,美輪美奐,似乎美的也不太真實。
她們看向她,有的好奇,有的卻眼懷敵意。
原來,這比起人世間也是有些復雜。
“云兒,你是屬于這里的,平常人來到這里,眼里盡是貪欲與俗念,而你不一樣,你的眼神里仍是最干凈的。”
神仙姐姐笑著說道:
“以前你問我為什么教你輕功,因為我查看了你的奇經八脈,脈脈相通,我也很意外,你的筋骨比我想象的還要合適。”
“所以,你愿意留下來嗎?”
她期待得看著云淺問。
云淺問搖了搖頭,愧疚道:
“神仙姐姐,我不能就在這里,我還有哥哥,還有我的姐妹秀英,我失蹤半年,他們一定急瘋了。”
“還有,我哥哥曾說我是撿來的,雖然有些事我不記得了,但我依稀會夢見一位與我長相相似的女子,夢里她會給我溫柔的懷抱,我想,她就是我的母親。”
她也想留在這么美麗的地方,可是她真的想找回自己的身世,去尋找夢里那個和她有幾分相似的女子。
“你的身世就在大都,到了大都你的身世之謎自然解開了。”
神仙姐姐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意,不在勉強。
“大都?難道我是大元的公主不成。”
她撫著手里的琴自嘲道,她可不希望自己是什么皇室身份,不是她有種族歧視,她很享受她是漢人的身份,這天下將來遲早是要歸漢的。
神仙姐姐輕輕縷著她的頭發,笑意盈盈:
“去吧,在那里呆煩了就回來,如果你能平定亂世最好。”
“平定亂世?憑我?”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神仙姐姐笑而不語,她不打算多說,因為有句話叫做天機不可泄露。
她這一頭白發就是因為當年泄露了天機,才會引起大宋滅亡,大元奪得天下,后來又因為她的一句話,引起了亂世之爭。
一夜之間白了頭,從前那個準備與她攜手共度一生的男人,也因此棄她而去。
坐落在靈王峰,并昭告三界,與她老死不相往來。
當她每次跋山涉水,去靈王峰尋他,都被他拒之門外,后來得知,他收了此生唯一的徒弟,那徒弟模樣俊美,學出以后甚至比師父還要厲害,如天神一般,甚至還將她打傷。
并狠狠警告她,來一次打一次。
想到這里,開始黯然神傷,沒想到他居然是如此的絕情,縱然恩愛一場,終究敵不過萬千白發。
云淺問看著任意飛行的白衣女子 ,就地打坐,有些不解。
“這位就是云兒妹妹吧,生的好生美麗,就像仙女一樣。”一位面色友善的女子飛過來,拉住她的手臂,那笑就像花兒一樣。
“云兒妹妹,我叫青霧,來和我們一起修煉吧。”
說著拉起她的手往桃花林中走去,云淺問被拉了進去,跟著她就地打坐。
白發女子看著打坐修煉的弟子們,當中只有她最為出色,看上去是仙氣十足,不是神仙卻勝似神仙。。
嬌艷欲滴的唇抿成一個好看的弧度,原來,她還是很適合這里。
云淺問盤膝而坐,沒有人教過她,但她卻是最標準的,腦子里空空的,什么也不去想,當她停下來,發現整個身心都很輕松。
她發現所有人都在看她,她是打坐最久的,所有人以為她在修煉,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剛才可能是在休眠。
“哎,姑姑都教你什么了,才半年而已,怎么那么快?”
旁邊女子問道,所有人都用好奇的眼神期待著她的回答。
“沒有呀,我剛才可能是睡著了。”
她解釋道。
但沒有人相信。
“你有沒有做夢?”青霧問道。
“沒有,就是腦子里只有一片霧,什么也沒有,我想我是睡著了吧。”
她的一句話引得在場所有人都震驚。
“你第一次打坐?”青霧問道。
“嗯。”
所有人不再說話,云淺問有些疑惑,這是怎么了。
“不好了,紅衣尊女來襲,姐妹們趕緊準備著。”一位青衣女子飛過來,慌張的說道。
“紅衣尊女又來欺負我們了,姐妹們打起精神來,今日我們勢必要揚眉吐氣,為自己爭口氣”。青霧煽動起斗志昂揚的氣氛。
云淺問也被拉去了門口,只見幾個紫衣的女子簇擁著一身紅衣的女子,站在云霧嶺對面的崖頂上。
那紅衣女子擺弄著修長的指甲,紅色衣衫襯得她的身材如同水蛇一般,烏黑的長發批了下來,看上去妖嬈至極。
她們每個人手持紅笛,眼睛畫的就像煙熏似的。
“你家那白毛女怎的沒出來,難道被男人甩了不敢出來見人?”紅衣女那空靈的聲音聽上去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好你個煙熏鬼,今日既然公然來挑釁,不用姑姑出面,我們也能對付你。” 青霧發力撥出琴弦,但那琴弦的威力太小,根本就發不到對面幾丈之遠的峰頂。
紅衣尊女已將紅笛放入唇邊,那笛聲就像一陣邪風一樣有著強大的吸力,她們站立不穩,搖搖欲墜,最后都倒在地上,有的甚至被吸力卷入峰底下。
“云兒,是到你展現本領的時候了。”不遠處的白發女子囑咐身旁的云淺問。
“我可以嗎?”云淺問有些不自信,那紅衣女尊本就很厲害,看上去像女魔頭,她初來乍到,怎會是她的對手。
“去吧,你可以。”白衣女子鼓勵的說著。
云淺問拿起琴飛身過去,那紅笛的吸力對她來說根本沒有任何的攻擊力。
“又來了一個不怕死的!”紅衣尊女妖媚的聲音,贏在必得,根本沒有把她放在眼里。
云淺問將琴抱在懷中,撥起琴弦,她是三根連撥,對面峰頂的紫衣侍女們瞬間被巨大的沖擊撥震倒再地。
那震動力幾乎蓋過了紅笛的吸力。
紅衣女子飛身過來,對著云淺問又加了音律,但是無論她多大的力量都撼動不了云淺問,她迅速的又加滿了弦律,紅衣女終于不受控制的口吐鮮紅的血,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尊女!”幾個紫衣女飛身而來,扶起紅衣尊女,但見她已經奄奄一息。
幾人落荒而逃。
“太好了,云兒妹妹你好生厲害,連紅衣尊女都不是你的對手。”青霧幾人走過來,站到她身后,滿臉的佩服。
不遠處的白發女子滿意的點點頭。
“姑姑,你為何要把你的所有本領都傳授給她呢,您是要打算讓她接您的位子嗎?”
身后的青瑤不解的問道。
白衣女子只是笑笑并沒有答話。
紅衣尊女被擊退,云霧嶺的女弟子們終于吐出一口氣,平日她們受盡了欺凌,如今居然被一個新來的小丫頭打敗。
云淺問與白發女子面對面盤膝而坐。
“云兒,以后喚我姑姑便可。”她的笑很溫柔。
“是,姑姑!”云淺問低聲應道。
她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小丫頭了,此時的她,周身被仙氣纏繞著,肌膚更加的嫩白。
“如果你要回去,姑姑不會攔著,但是你不要提起這里,知道嗎?”她的聲音依然輕柔,但是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
“是!”云淺問低低應著。
云淺問離去之后,青瑤走了過來,不解的問道:
“姑姑,為何要放她離去,您將體內的真氣輸送給她,難道是打算讓她接管云霧領嗎?”
“她有一段塵緣未了,或許,她能夠平定這天下亂世,我的罪孽也許會淺一些。”
她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滿懷希冀,眼神不在像最初那般溫柔,慈愛。
其實,真正放她走的目的,只有一個,便是借助她取回一樣極其寶貴的東西。
只有這樣,她才會有資格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