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而前院正是歌舞升平時。
“姑娘,還沒休息嗎?”蕓香站在房門外,輕輕敲了敲門。
若寒敲了兩聲木床,蕓香意會后便進來了。
“姑娘,媽媽說讓你準備準備后天的才藝表演。”據蕓香所說,每一位忘春樓姑娘的初次賣身都要才藝表演,以求一個好價錢。
若寒心領神會,指了指門。外面的聲音實在太吵。
“姑娘,你……”蕓香不過十三歲年紀,大概是在為我的處境擔憂。可是,她是否又知道她不久也將步入她我這個行列?
若寒搖搖頭,示意無礙。船到橋頭自然直。如果是必然會發生的事,她擔心又有何用?如果還有生機,她擔心又有何意?
她唯一在意的是,自己不能言語。古代女子地位本就卑微,而她又失去了說話的權利,想來她過得不會太舒適。
不過,后天的才藝表演……著實該要好好想想。
“蕓香,快下去幫忙。今晚客人特別多,我們都忙不過來了。”一個俾女急促進來。
“好!我馬上就來,你先去吧。姑娘,我去忙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別亂動,好好休息!”說完,她便也去了。
這房間終而只剩下了若寒一個人。
她不能說話,那么才藝表演就只剩下琴棋書畫了。可是,這里的風土人情具體是怎樣,她還不清楚。又不能問,字也不會寫,這可真是難道她了!
那么,只能選定一支舞蹈了。
選什么好呢?
這里的女子會舞蹈的,必然很多。她不能從曼妙身姿上取勝,畢竟她不是這方面的專業人才。那么,只能從新意和創新上來奪取別人的眼球。
民族舞?這倒是不錯……可是服裝是問題。現代舞?挺新穎的……可是恐怕弄巧成拙。她,要么不出手,既然決定好好生活,就必須成功!
既如此,就傾注全部感情來詮釋一支舞!
若寒細細地環視了一下這個房間,發現屏風后面是一把琴。若寒輕輕走過去,撫了撫琴弦。
她不會撫琴,但也知道這是把好琴。那一聲琴音如流水般浸透心靈,又如山泉從幽谷中蜿蜒而來,緩緩流淌。僅僅是這一聲,便有此種感覺,可想而知這是把多好的琴。可惜,她不懂,她會的只是小提琴、鋼琴和豎笛。而這三樣都是西洋樂器……看來得找到一個懂音律之人。
若寒輕輕撥弄琴弦,沒有任何音律。恍然之中聽到一陣簫聲,連手指都不由間靈活起來……
“姑娘好琴藝!”一個溫和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若寒驟然聽到陌生的男聲,斷了琴弦。
那斷了的弦就這樣躺在琴上,若寒緩緩收回了手,怔怔地看著它,仿佛聽到了它的哭泣聲。
心,莫名的煩躁。
是真正的池若寒,不是她伊雪。她不知道這具身體到底發生過什么,美若天仙的外貌之下又究竟隱藏著什么……可是她不想知道。
此刻她該想的是,停留在窗邊的男人是誰?
若寒悠悠轉身,而窗邊卻早已失了身影。
他是誰?
罷了……該來的,總會來。眼下還是先休息吧。
正愁于前院太吵,不好休息,外面卻突然變得安靜了。
發生了何事?
出于好奇和了無睡意,若寒下了床,出了房門。
“怡媽媽,難道就是這么迎接客人的嗎?”一個男子手持扇子,滿面春風,面容溫柔地說著。只見他容貌英俊,舉止灑脫,叫人好生欽慕之心。當然,除了若寒。
“你終于還是來了……”怡媽媽換了一身衣著。火紅的顏色,襯出她那妖艷的魅力,時間的磨礪為她增添了成熟風韻。
“不歡迎在下?”男子瀟灑地在一桌旁坐下。
“如果是呢?”
現場一片抽氣聲。
“哈哈~~媽媽果然與眾不同!”
“楚公子何必謙虛?”
“媽媽抬舉在下了……”
“抬舉?不敢……”
“哈哈~~~~”男子笑得豪爽,溫文爾雅的氣質卻一絲不減。
“楚公子今日來……是為哪般?”
“媽媽既然如此爽快,那在下也就開門見山了。”男子打開折扇,“夜無汐。”
“除了她。”男子話音未落,怡媽媽就淡淡開了口,幾乎是同步。
“哦?既如此……”男子環視了一周,神秘地笑著,“在下就先告辭。”說罷,男子收起折扇,流星般飛離了現場。
只是,離開之際,他似乎對上了若寒的視線。
怡媽媽眉頭深鎖。她知道,楚烯凜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若寒淡漠地看完了所有情節,也記住了那個男子最后的一眼。站了這么久,倒也累了,睡意席卷而來。
夜,本該在夢境中沉溺,卻無端被人救醒。
若寒早已睡過去了。然而附身于此,警覺性還是有的。窗外的風聲呼呼而嘯,她便立刻清醒過來了。
那人輕輕走到床邊,坐下。
“姑娘,還打算繼續裝下去嗎?”
聽他道之,若寒便睜開了眼,果然是他——那最后一眼深意的男子。
此刻,若寒才有機會好好審視一番他的容貌。一襲白衣勝雪,不濃不淡的劍眉下,狹長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溫潤得如沐春風,鼻若懸膽,似黛青色的遠山般挺直,薄薄的唇,顏色偏淡,嘴角微微勾起,更顯得他風流無拘。
見若寒睜了眼,楚烯凜起了身,一手撫過肩頭一縷發絲,一手拿著那把折扇放于背后,謙謙問道:“在下楚烯凜,可否問姑娘芳名?”
對于一個啞巴來說,交流往往是人生中最困難的一件事。
他見若寒不說話,又一次問道:“姑娘,可否告知在下姑娘你的芳名?”
若寒不作反應,靜靜地等待下文。
他見此,不再詢問,只是眼里的溫柔更濃了。
“在下可得罪過姑娘?”
若寒搖了搖頭。
“姑娘為何不理在下?”
若寒仍不語(當然是因為她不能說話),起了身,走到鏡桌前坐下,與他保持著距離。憑著直覺,這個男子絕非普通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萬事小心總不會出錯。
若寒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涼水,轉過頭來望著楚烯凜。
楚烯凜亦望著若寒,而嘴角的笑意卻更濃了。
若寒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嘴,擺了擺手。他若是個聰明人,該明白她的意思。
“原來姑娘不能言語,恕在下冒犯了。”
若寒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起身,關上了對著大街的窗,夜里的涼風真是冷啊。閉上眼,一滴淚卻在不知不覺中滑過眼角。
楚烯凜似乎感覺到若寒的情緒變化,走到她身邊,望著那張傾城的臉,“你,哭了。”
若寒幽幽睜開了眼,望向他,微笑。自己怎么哭了?為什么哭呢?不,不是她在哭,是真正的池若寒在哭。
心,突然莫名的痛。
第一次,若寒萌生了想要了解這具身體的想法。
若寒故作淡定地轉身,走到床邊坐下,做了個請的姿勢。
楚烯凜會意地笑了,瞬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