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隱而不發的苦肉計
- 只戀狐君不羨仙
- 淺眠千夏
- 2200字
- 2020-10-24 02:01:02
閑歌把玩著青瓷茶杯,抬起頭來,望了望眼角抽搐的笙彌,嘴邊嘟噥一聲怪泥人兒,一派甚無辜的模樣,像只偷了腥的貓兒。
笙彌垂首,掩去眸中微微翻滾的情緒,籠在袖中的雙手微微捏緊,你知不知道,其實我很擔心你,閑歌。
閑歌淡然一笑,“既然如此,彌兒下次同我一起出門吧——”
“好。”笙彌抬起頭來時,又回復往日里的溫潤如玉。
晴好伴微風,司日星君當值著實不錯。
湖心涼亭里,笙彌坐于閑歌對面,嘴角含著笑,聽著她就這幾月出門款款而談,時不時會張牙舞爪那么一下,陽光透進亭子里,照在她如若皓月的面容上,有無端的風流。
對面傳來若有似無的清苦香氣,是她身上獨有的那一份。如若可以一直這般靜默相對,多好?雖然現在他已經很滿足。
可嘆希冀總是不可得到,正如此時仙婢跌跌撞撞跑過來打破此間的寧和靜謐。
“閑歌大人!不好啦!”
閑歌收住方才說笑的話頭,起身接住氣喘吁吁的小仙婢,笑道,“怎么了?這么急,要知道,便是天塌了也不干我這館子一星半點兒事的。”
仙婢臉紅的望著閑歌,怯怯開口,“大人房中吊著的那頭狐貍,方才,一動不動了…任姐妹們如何運氣度力,就是醒不過來。”
什么!?才多久功夫,那頭色胚狐貍,從水里鉆出來的漆發美人……
捏在仙婢肩膀上的纖手不由收了幾分力道,閑歌略為急躁的說,“如何,已經將它放下來了?”
小仙婢微微紅了眼,“姐妹們見它已經孱弱成那副可憐模樣,便違了大人命令,只是才將它放了下來,它便趴在榻上昏了過去…”
“沒事兒沒事兒,乖噢,大人不怪,大人這就去看看。”那手微微放松了力道,輕拍了仙婢肩膀兩下。
小仙婢聽得這句話,抬頭方想說話,可面前哪還有閑歌的身影?
笙彌在涼亭里將一切收在眼里,自始至終未曾說過一句話,只清淺目光盯著閑歌用過的那枚青瓷杯,若有所思。
熱烈的光線投下來,落在他眼尾的那叢紅梅上,凄艷落寞。
閑歌難得在館里捏訣卷云,不過片刻就到了寢閣外,不知為何,一陣陣無端的心悸。
歲月無聲梭過,也叫人害怕,又叫她想起當年,青丘,只不過她趕去救的是另一頭狐貍罷了。
腦中泛起陣陣疼痛,當初的驚鴻一瞥,緣深情淺,到第三者插足。后來她舍骨相救,差點連累自身神魂俱消,卻被李代桃僵。最終撲面而來的詆毀誣陷,那人以正妃之禮娶了另一個女子,婚典盛大的傳言直在六界翻騰了數年不止。
最終,僅僅只剩下她獨一個。
閑歌撫上額頭,似是要拂去一些如若沉疴的記憶,自嘲一笑,收去眼里的孤寂,管他青丘誰誰,還是先去看看這頭色胚狐貍罷。
“你們先退下,什么時候我吩咐了再進來。”閑歌走進寢閣,揮退了正嘰嘰喳喳不停的仙婢們。
待嘈雜散去,閑歌望著趴在美人榻上似是奄奄一息的狐貍,它此刻仍被閑歌的蛟銀緞纏住,仍舊滑稽,只是那雙格外深邃的墨蓮眸子已然闔上,毫無力氣的可憐模樣。
略一沉思,便收了銀緞,快步走到美人榻前坐下,撐手抱住昏迷的狐貍。
它是一尾公美人呢。
自己如一汪死水波瀾不起的生活,自遇上它,或者他,便如同投入了一粒細小石頭,蕩起圈圈漣漪。
閑歌玉眸微瞇,開始替它度仙靈養氣。
既然被捆得暈過去了,這懲罰便算了,這廝本來就身受重傷,還要來捻她的虎須,膽也忒肥了。嘴角輕勾,不期然滑出一縷淺淺笑意。
從日中到日落,風也漸漸停了,直到夕輝從窗欞傾瀉,灑在寢閣里的美人榻上,一神一狐,月白墨黑,交纏在一起如山水潑墨,一室安寧靜好。
直至月上中天,閑歌唇色已經略微蒼白,替狐貍續脈度靈,自身仙靈源源不斷朝著瘦弱身子涌去,在墨狐體內接續好一處處傷骨斷筋,修補元神。待續完時,低頭望去,墨狐仍舊蜷縮在她懷中未曾醒來。
被封印了神力的身子果然不能太過耗力,閑歌意在讓狐貍醒來,不知不覺中消耗過甚,此刻方一心神放松下來,便眉眼蒼白地昏在美人榻上,只一雙手仍舊緊緊抱住狐貍。
這時一陣淡淡熒光閃過,夾雜著些許杜若香氣,美人榻上伏著的閑歌已叫一襲清瘦墨色身影摟在懷中。
正是之前在浴池里墨狐化身的公美人,此刻嘴角弧度勾起,望著閑歌緊閉的眸子,“真是個呆笨丫頭,連這小小的苦肉計也沒瞧出來。”
清瘦手指撫上閑歌略為有些蒼白的眉眼,點在懷中小臉微蹙的眉心上,微微嘆了一聲,若是當年她入世第一時間遇上的是他,便不會受那么多苦,還有——情傷。
他是遲了一步,不過還好,她終究離了那人,也算是合他心意。
這呆丫頭向來是個色厲內茬的,心里良善得不得了,于是才有招搖山下,她遇見負傷化作狐身的他。只是為了這苦肉計演得逼真到讓她施救,他也生受了八十一道大荒天雷,才換得一身凄愴模樣。
他是逢蒙初開,父神身邊的第一尾走獸神祇,父神賜名為鳶寂。
既要羽化登神,必定極苦,因走獸化仙之后,每千年尚且歷一次天劫,更何況是神。獸神歷劫,九九八十一道大荒天雷劈下來,天地失色,鬼遁妖逃。扛不過去的就灰飛煙滅了,扛過去了便永世壽命,享三千世界福澤。
而木植類化神則艱難更甚,當年他就是不忍心看那北荒極有靈性的第一莖深淵白蓮初綻便要凋敝,便助她化形,又布下結界,甚至替她受化形天劫。
皆因第一眼見她風雪中的凝立,初初綻放的驚艷。
鳶寂緊了緊懷中纖細的身子,看著她的目光如流水清淺,眉梢眼角是難得的溫柔,連帶著月岫館的月色也柔和了許多。
他抱著閑歌緩緩走到床榻,將她輕柔放在云錦床榻中,拉過云被蓋上,坐在床邊,垂首望著云被中蒼白著一張芙蓉顏的閑歌。
“以后,便換做我來守著你吧。”聲音低啞,不怎么悅耳,卻有奇異的靜寂。
鳶寂俯下身來,一頭漆發垂落,渾身上下無一不是碾雕琢磨的美,月光灑在他眼睫上,投落一片細小剪影,于滿室靜好的月光中,薄唇輕輕吻上閑歌微涼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