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在草叢中,待丫鬟們離去后,悄悄的靠近了大公子所在的房間。
小心翼翼的朝屋中張望,沒人?不會吧?明明剛剛有人喊了大公子的。
門半開半掩,丫鬟們送的酒菜放在了門口的地板上。
我內心掙扎了片刻,端起飯菜推門走了進去。
“大公子,您要的飯菜來了。”
我輕聲呼喚著,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屋內的情形。
外屋無人,我朝里屋慢慢靠近。
進了里屋,塌上有個衣衫半褪的年輕男子,面朝內躺在塌上。
看他衣衫不整的樣子,我驚慌失措,手中的飯菜險些打了。
此時要退出去也是不能了,我定了定神,恭敬的說道:“大公子,您要的飯菜來了。”
男子卻置若罔聞,動都沒動。
不會是死了吧?我暗暗心驚。
一點一點的靠近,他卻毫無反應,我慢慢伸出手去,拉著他的衣衫,用勁一拽,將他翻轉過來。
待看清他的面目后,心中忍不住贊了一聲,好一個飄逸出塵的美少年。
只見他膚如凝脂,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宇文家的人兒,個個好相貌,饒是見慣了很多好看的皮囊,依然被他震住了。
他的美不同于三哥的瀟灑,也不同于四哥的俊朗,是一種介于男人與女人之間的美,比女人飄逸,比男人柔美,讓人過目不忘。
此刻的他卻雙目緊閉,雙頰酡紅,分明不太正常。
我伸手輕輕碰了碰他的臉,果然燙的驚人,他身上有絲淡淡的香氣,我的嗅覺一向敏與常人,“五石散?”
我暗暗心驚,五石散的威力我曾聽三哥和麻婆婆都說起過,實在太過霸道,因頻頻致人傷亡,父親嚴令禁止宇文家的所有人,不許碰五石散,違者逐出家門。
此時看他的情形,與麻婆婆描述的幾乎一模一樣。
事不宜遲,救人要緊,我匆匆奔出屋子,跑到外面,不遠處便有一口水井,我打上來一桶冰的刺骨的冷水,回到屋中,將他拖到了地上,嘩啦啦,當頭潑下。
往返幾次,當第三桶水潑下去的時候,他悠悠醒轉過來。
睜開了雙眼,卻眼神迷離的看著我,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樣,看他醒轉過來,應無性命之憂了,我累的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休息了片刻,起身將他連拖帶拽到床邊,扶他坐了起來,卻聽門外有腳步聲傳來,糟糕,有人來了。
我大驚失色,此時,絕不能被人發現,否則引火上身不說,恐怕性命難保。
情急之下,我就地一滾鉆進了他的床榻之下。
腳步聲越來越近,聽腳步聲應是女子,并且不只一人。
只聽其中一名女子開口道:“王妃,大公子看來服食了不少五石散,如今已經散完了,正是最好的時候。”
另一名女子輕聲啐了一口,“青黛,你好不知羞,什么叫最好的時候?”
先前那女子嬌笑著說:“服食了五石散,通體舒泰,醉生夢死,王妃又貌美如花,此時,讓大公子做什么,他都會乖乖聽話的。”
又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響起,“你們兩個小蹄子,活的不耐煩了是吧?敢拿我打趣?還不快去門外守著?”
那兩人應了一聲,“不打擾王妃的美事了,奴婢們這就告退。”
我在床下越聽越是心驚,叫苦不迭。
莫非還有偷情的戲碼?我可是未出閣的黃花閨女,這撞見別人偷情,以后名節可就全都毀了,如若被父親知曉,他定不能留我,身死事小,失節事大啊。
三哥救我,我心中哀號,多年的習慣使然,每逢到了危急關頭,我總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三哥。
有紅色的衣裙越來越近,那女子坐在了塌邊,用手輕輕撫摸著大公子臉,輕聲喃呢,“冤家,可想死我了。”
大公子被我用水潑完,此時,略微清醒了一些,只聽他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姨娘,萬萬不可,被父親知道了,你我二人,恐將性命不保。”
我驚的七魂去了六魄,方才是擔憂自己被人發覺,如今卻驚異于這偷情男女的身份了。
呸,不要臉,居然和庶母偷情,這何止是浪蕩輕浮,簡直是禽獸不如,我心中暗暗罵道。
那女子不管不顧,“我不管,也不怕,我知道你也對我覬覦已久,你別不肯承認,你看我的眼神火辣辣的,我早就看出來了。”
說完,女子捧住大公子的臉,將火熱的雙唇湊了上去,兩人吻在了一處。
我惡心欲吐,這大公子徒有一副清新俊逸的皮囊,實則滿肚子的男盜女娼,讓人反胃。
正在這時,卻聽門外那倆丫鬟匆匆奔了進來,“不好了,王妃,趕緊走吧,大人帶著人朝這邊來了。”
正火熱纏綿的王妃倏然一驚,忙站起身來,“怎么辦?你能走動嗎?”
大公子搖了搖頭,“別管我,你們先走,就算父親發現,左右不過是我服了五石散而已,他也不會太過責怪我的。”
那女子點了點頭,扔下大公子,奪門而出,慌不擇路的走了。
屋中恢復了安靜,卻聽那大公子說道:“出來吧,你這戲也看夠了吧?”
我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突然眼前人影一閃,有只手伸了進來,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將我拽了出來。
只見大公子臉上紅暈未褪,更襯的面如桃花,難怪連庶母都會動心。
他冷冷的看著我,眼里涌現出了一絲殺氣。
本來如花似玉之人,此時周身卻籠罩著霸氣,不怒自威,令人膽寒。
只聽凌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低聲說道:“想活命的話,就好好配合我,否則我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扭斷你的脖子。”
對這種無恥之徒,我早已不屑說出自己是他救命恩人之類的話,我真后悔自己剛才為什么多管閑事,救了他,真是美色誤人啊。
我默不作聲,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卻將我用力一推,我一個踉蹌,倒在了塌上,隨后,他脫下了濕答答的外衣,自己也翻身上了塌。
我大驚失色,這個登徒子想要干嘛?輕薄我嗎?我急怒攻心,拔下頭上的釵子握在手里,如果他真敢動我,我便與他同歸于盡。
他卻凝神聽著外面的動靜,當腳步聲越來越近之時,他伸手拉過了塌上的錦衾,將我同他一起裹在里面,緊緊摟住了我。
我羞憤難當,將手里的釵子狠狠刺向了他,由于第一次傷人,心慌害怕,雖然自己用了全力,卻也只傷了他皮毛,有血跡滲了出來,他悶哼一聲,出手如電,將我手中釵子奪下,將我雙手反綁,牢牢扣在懷中。
卻聽門“鐺”的一聲,被人踹了開來。
一行人走了進來,為首一個威嚴的聲音怒斥:“逆子,你在做什么?”
大公子裝作睡意朦朧的樣子,只探出頭去,驚訝道:“父親,你怎么來了?”
那長者冷然問道:“我問你在做什么?”
大公子回道:“孩兒服了五石散,剛散寒完畢,現在正在休息。”
那長者看了看地上的酒壇,還有成片的水跡,信了幾分,又森然的問道“塌上還是誰?”
大公子汕然一笑,“一個暖床的奴婢而已。”
那長者微一揚頭,有兩個壯實的婆子走上前來,撩開錦衾,將我的下巴勾起,仔細打量了片刻,眼中俱是驚疑。
我不敢亂動,只是順從的由著她們動作,既然他說是奴婢,就順水推舟裝成奴婢吧,一旦身份敗露,必死無疑。
兩個婆子走到長者身邊,竊竊私語一番,那長者面色變幻了幾下,卻放松下來,他冷冷哼了一聲,“你就胡鬧吧,也不看看這是什么時間,什么場合?我們該做什么?”
大公子沉聲應道:“父親放心,孩兒省得自己該做什么,斷不會給父親丟臉的。”
那長者又怒斥道:“我說了多少次,少碰五石散,你卻置若罔聞,回頭自己去領二十軍棍,以儆效尤。”
大公子恭敬的稱是,那長者帶著眾人離去。
屋里只剩了我和他,我倆各懷心事,一時之間都陷入沉思。
頭一次和一個陌生男子靠的如此近,尤其他還上半身赤裸著,我面如紅霞,驚慌的不知該看向哪里,他見我如此羞赧,饒有趣味的看著我。
我看見他滿臉戲弄之色,心頭火起,冷冷的盯著他,“你這無恥之徒,放開我。”
他口氣輕佻的說道:“放開你也可以,可你刺傷本公子,這帳怎么算?”
我氣結,卻不敢提他與庶母廝混之事,只得說:“我方才還救了你一命,這功過相抵就好了。”
他俊目微挑,“哦?剛才潑水之人是你?”
我連連點頭,期望喚醒他的良知,誰料他又說道:“那你欠的更多了,不但刺傷了我,還毀了我珍貴無比的絲袍,該怎么補償我?”
我目瞪口呆,見過不要臉的,卻從沒見過如此不要臉的人,顛倒黑白,信口雌黃。
識時務者為俊杰, 我期期艾艾的說道:“請大公子高抬貴手,原諒我吧,我一個小小的奴婢,怎么賠的起呢?”
他突然湊近了我,一股男性的陽剛之氣和著淡淡的香氣襲來,“干脆將你賠給我好了,以后就做我暖床的奴婢吧。”
說完作勢欲吻,我急怒攻心,忍不住脫口而出,“你敢動我?我三哥一定會殺了你的。”
他停下動作,笑瞇瞇的看著我,“三哥?說,你是誰家的小姐?姓甚名誰?”
我后悔的想咬自己的舌頭,他分明就是迫我說出身份。
我閉口不答,不再上他的當。
他湊近我的耳朵,輕聲細語的說:“你是不是東魏的奸細?”
你才是奸細,你們全家都是奸細,我心里暗暗罵道。
沒成想,我嘴里有毒,居然一語成讖,此乃后話,暫且不提。
見我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他嘆了口氣,松開了我。
我連滾帶爬的下了塌,立刻朝門外奔去。
又聽到他幽幽的問:“就這么走了?你難道不想知道我是誰嗎?”
我驚的魂飛魄散,這是要殺人滅口了嗎?
頭也不敢回,“公子是誰,我完全不想知道,今夜我在屋中熟睡,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這只是個夢,醒來就都忘了。”
他卻哈哈一笑,“有緣還會再見的,姑娘,我們后會有期。”
我不敢接話,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