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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惟愿長醉不復醒

宴席結束后,男丁們都被留了下來,有要事相商。

女眷們都各回各的院落,出了前院大門,綠蕊慌張的拉著我,悄悄的耳語:“小姐,怎么辦?大人會不會真的將你許配給那個趙公子?”

我點了點頭,“此事基本鐵板釘釘了,否則父親不會在這種場合提出來的。”

綠蕊一臉愁云,“那怎么辦?既然三公子和四公子都極力反對,看來那個趙公子絕非良人啊。”

提到三哥,四哥,我不禁有些擔心,今日他倆為了我出言頂撞父親,此事怕難以善了,但愿他們別因我受罰才好。

我心煩意亂,對綠蕊說道:“走吧,我們去后院走走。”

綠蕊知道我的習慣,每每遇到不開心之事,都會避開人群,獨自思考。

到了后院,鉆到假山深處,找了處干凈的石頭,坐了下來,開始盤算下一步怎么做。

綠蕊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我靜靜的思索了許久,都想不出來一個好的對策。

不由得嘆了口氣,卻聽耳邊突然有人問道:“想什么呢?想的如此認真?”

我駭了一跳,抬頭一看,一個身形佝僂,彎腰駝背,一臉麻子的婆婆正坐在不遠處的石頭上注視著我。

看見她,我開心的叫出了聲,“麻婆婆,你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不喚我一聲?”

麻婆婆那枯瘦如柴的臉上,有了一絲笑意。

“是不是遇到什么煩心事了?又不開心了?否則你不會來這后院的。”

我坐到了她的身邊,依偎著她撒嬌道,“麻婆婆,小七想你了,你別煩我,也許再過三年,你就想見也見不到我了。”

麻婆婆伸手摸了摸我的臉蛋,“別撿好聽的話來哄我老太婆了,為什么見不到了?要成親了?成親是好事啊,怎么還不開心呢?莫非是對方家世清寒,怕過去受苦?”

我搖了搖頭,“不,家世顯赫的很,據說是八柱國大將軍的公子。”

麻婆婆笑著說:“家世顯赫也不開心?那看來是這位公子不能讓你稱心如意了。”

“爹和宇文護說他文韜武略,三哥四哥說他浪蕩輕浮,大家褒貶不一,我信三哥四哥的。”

麻婆婆認真起來,她輕聲說:“不管文韜武略也好,浪蕩輕浮也好,都是旁人說的,那位公子你可曾見過?未曾親眼所見之事,又怎么能妄下定論呢?”

我吃驚的看著麻婆婆,“婆婆的意思是讓我親自去見見……?”

麻婆婆果斷的打斷我的話,“老身沒有任何意思,只是就事論事而已。”

我卻陷入沉思之中,這倒真是個好主意,我的確應該去見見這個趙永仁,看看能不能想辦法讓他拒絕這門親事,這樣父親也就無話可說了。

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真好,忍不住開心起來。

開心了沒有幾分鐘,又沮喪的想道,這趙家的府邸在哪都不知道,又怎么能見到這個趙永仁呢?

我可憐巴巴的看向麻婆婆,“婆婆,我怎么才能見到這個趙公子呢?你快幫我想想辦法。”

麻婆婆站起身來,朝院中的池子走去。

我急忙尾隨著她,來到池邊,她從旁邊的亭子里拿出來魚食,撒進了池中。

霎時間,池中的金魚爭先恐后的游來,圍成一個大大的圈,上下翻滾,遠遠望去,猶如火圈一般,煞是好看。

麻婆婆對我說道:“七小姐,你能將這里面最大的那條金魚找出來嗎?”

我聞言一怔,看著滿池的金魚,有些頭暈眼花,找了片刻,很快就放棄了。

麻婆婆不發一言,只是靜靜的看著池里的金魚。

我也只得耐著性子陪她,過了許久,池塘里的魚吃完了魚食,四散了開來,池子恢復了平靜。

我仔細找了找,很快就找到了那條最大的金魚。

這時,耳邊聽到麻婆婆幽幽的說:“當你覺得眼前一團亂麻,毫無頭緒的時候,你能做的,只有等,等待合適的時機,等一切都靜下來,包括你的心,此時,很多問題也許就迎刃而解了。”

婆婆一句話猶如醍醐灌頂一般,我立刻便懂了。

看著眼前這個面容滄桑甚至有些丑陋的女人,我心里充滿感激。

麻婆婆只是宇文家的一個下人,卻又不是普通的下人。

這后院里是宇文家的祠堂,幾年前,這里接連有兩個打掃祠堂的奴婢莫名其妙的落水,死在了這座池塘里。

之后,這里便再也無人敢來打掃清理。

府里紛紛傳言,這后院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是會索命的。

傳的人多了,便人心惶惶,不得已,父親請教相術大師,大師說,需找一個八字純陰且相貌異于常人的女子方能鎮的住。

就這樣,麻婆婆便被請進了宇文府里,成了掌管這祠堂之人。

六歲那年,我和六姐宇文初晴偷偷溜到這后院捉魚,兩人起了爭執,她本欲推我下水,卻反被我推了下去。

六姐的親娘四姨娘和元夫人關系一向親厚,她哭哭啼啼的鬧到了五姨娘的房里,又在夫人面前痛陳我的種種罪狀,五姨娘生性怯懦,緘默不語,夫人怒將我關在了祠堂,罰我抄寫經文。

彼時的三哥四哥,皆隨父親在外征戰,可憐的我,被人遺忘在了祠堂。

冬天的西北風呼呼的吹著,除了寒冷,更多的是恐懼。

一個六歲的孩子,面對著滿屋子的牌位,只有油燈閃著微弱的光,那種恐懼和無助,此生都難以忘懷。

不敢哭,也不敢叫,只能緊緊縮在角落里,被恐懼湮滅。

不知道捱了多久,又冷又餓,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有人進來,麻婆婆那張平日里看起來丑陋的臉,此時卻成了這世上,最溫暖,最美麗的臉龐。

她將我帶回到她的屋里,溫熱的飯菜,溫暖的被窩,讓我重新活了過來。

從那以后,后院就成了我最喜歡的地方,而我一直缺失的母愛,也在麻婆婆這里得到了彌補。

她悉心教導我,心思縝密,見識廣博遠遠超過了五姨娘,年齡越大,越發覺得,麻婆婆絕非常人。

對于她的過去,她閉口不談,我也從來不問。

只是一有煩心事,解決不了之事,必會前來,和她傾訴一番,聽聽她的點撥,便豁然開朗了。

麻婆婆一再強調,我來這里之事,絕不可讓旁人知道,否則,她將再不會見我。

我牢牢記住了她的話,就連最親近的三哥,我都不說。

不管多么棘手的事情,不論多么煩亂的心境,只要到了麻婆婆這里,都會平復下來,都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放松下來的我卻渾然不知,此時的三哥卻正代我受過。

宴席過后,待眾人退去,只留下幾個子侄時,父親將臉一沉,對著三哥冷聲說道:“覺兒,你可知錯?”

三哥見父親臉色冷峻,知父親已動了怒氣,忙翻身跪倒,“孩兒知錯,請父親責罰。”

父親沉聲問他:“說來聽聽,你錯在何處?”

三哥恭敬的答道:“孩兒不該出言頂撞父親,這是其一,孩兒不該當眾揭露趙公子的劣跡,這是其二。”

父親冷冷哼了一聲,“你出言頂撞為父,是為不孝;當眾詆毀他人,是為不智,明知不可為卻為之,是為可恨,你身為嫡子,卻如此草率行事,你說,該不該罰?”

三哥低垂了頭,“父親教訓的是,孩兒認罰。”

父親站起身來,一臉嚴肅,吩咐丁管家,“去請家法。”

一旁的大哥,二哥,四哥都齊齊跪下,“父親息怒,念在三弟(哥)初犯的份上,饒了他這一回吧。”

父親大怒,“都給我閉嘴,宇文家的規矩都忘了嗎?誰再敢為他求情,便同他一起受罰,每求一次,便加十鞭。”

眾人不敢再出聲,都跪在地上不敢起來。

丁管家從屋里取出來一個木盤,里面赫然放著一條數尺有余,油光發亮的牛皮長鞭。

父親取過長鞭,用力一揮,只聽啪的一聲,三哥背上長衫碎裂,赫然出現一條帶血的鞭痕。

他哼都未哼一聲,咬緊了牙關強撐著。

三鞭下去,背上便已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一旁的宇文護站起身來,“叔父,三弟年幼莽撞,這三鞭便已讓他牢記在心,定不會再犯了。”

父親停住了手,冷冷的對三哥說,“你既已知錯,這罰也罰了,且饒你一次,如若再犯,必不輕饒。”

三哥磕頭稱是,一旁的大哥二哥,小心的扶起了他。

四哥跪在地上,向前匍匐了幾步,主動向父親認錯。

心知今日必定少不了這皮肉之苦。

豈料父親對他說道:“邕兒,今日你雖同你三哥犯了同樣的錯,我卻并不罰你,一來他長你幼,二來他嫡你庶,皆是因為他帶壞了你,你犯的錯,本因由他受罰,再者,你同小七一母同胞,愛護妹妹,本應就是哥哥的職責所在,我若連你也罰,那豈不是宣告眾人,我宇文泰的女兒,任人欺負,無人可護?因此,我不但不罰你,還要獎你,從明日起,封你為輔城郡公,跟著你護哥哥一起管理軍隊吧。”

做好了被罰的準備,不料因禍得福,四哥一時懷疑自己身在夢中。

片刻之后才反應過來,忙磕頭道謝。

父親揮了揮手,令眾人退下,獨獨留下了宇文護。

三哥被眾人抬著送回了園子里,元夫人看到三哥的慘樣,又心疼又著急,忙命人去請大夫,自己坐在三哥塌前,不停的抹淚。

三哥安慰她道:“母親,別哭了,我沒事,行軍打仗之人,受點皮外傷有什么?幾天便好了。”

見他還能油嘴滑舌,元夫人提著的心稍稍放松了下來,隨即又怒氣沖沖的說道:“以后不準你同宇文初墨和宇文邕再混在一起,聽到了嗎?如果你不聽勸,別怪我心狠手辣,為難她們母女。”

三哥急道:“是我犯了錯,父親才罰我的,同小七有什么關系?母親你講點道理好不好?”

元夫人怒道:“你還敢說?如果不是因為她,你一向聰明懂事,又怎么會做這糊涂之事?這丫頭真是你的災星,只要同她扯上關系,便準沒有好事。”

三哥討好著元夫人,“母親放心,覺兒再也不會惹父親生氣,你也別怪小七了,好不好?母親別生氣,這雍容華貴的臉,長了皺紋可就不美了。”

元夫人忍不住噗嗤一笑,無奈的說道:“你這孩子,真拿你沒有辦法,總之,你答應我,以后離她遠遠的。”

門外,得到消息匆匆趕來的我,慢慢的退出了三哥的園子,疾步奔回自己的房中,三哥,是我錯了,我太自私了,完全不顧你的處境,以后,連你,也不能靠近了吧?

忍了很久的眼淚,終于止不住一滴一滴的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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