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連幾日,陳高都高燒不退,傷勢十分危急,我束手無策,幸好有收留我們的劉叔劉嬸在。
劉叔劉嬸以打獵為生,對療傷頗有心得,上山采了很多草藥,才勉強從鬼門關將他拉了回來。
因著他的傷勢未愈,需要一段時日養傷,加上要躲避黑衣人,我們便留在這山谷里,同山寨的人生活在了一起。
久了,我才知道這山寨建的大藏玄機,整座山寨皆由巨大的石頭堆砌而成,后門一開,幾十家戶戶相通,從最先一家進入,便可行至最后一家,后門一閉,又都成了獨立的院落,最妙的是,家家皆有路通往后山,突遇緊急情況,可以獨自逃生,真可謂獨具匠心,令人不得不嘆服!
除了屋子奇怪,這里的人也很奇怪,他們以打獵種田為生,卻每日要抽出兩個時辰,隨劉叔上后山巡山,留下的老弱婦孺,則由劉嬸帶領著整理庭院,晾曬糧食,一切安排的井然有序,紀律嚴明。
我看在眼里,疑在心里,這些絕不是普通的獵戶農夫,再看陳高,卻一副安然養傷,不以為意的樣子。
閑來無事的時候,我繞著山寨轉了幾圈,發現寨前有陣法,普通人是進不來的。
如果不是自小麻婆婆同我做游戲,教了我很多陣法,那夜情急之下,出于本能,我闖了進來,也沒來得及細想。
如今靜下心來仔細觀察,發現了很多異常之處。
不對勁,這里處處不對勁,得多留一個心眼。
我暗暗起了戒心,心想著,只等陳高傷勢一好,便立刻離開這里。
可疑心一起,便總是克制不住自己,想弄清楚他們到底是什么人?在做些什么?
待到午后,寨里的青壯年像往常一般,隨著劉叔上山巡山,我便悄悄的尾隨在他們身后,想一探究竟。
只見他們越走越僻靜,山里叢林茂密,又不敢跟的太近,幸好,他們人數眾多,只要看哪里的樹枝搖晃,跟著走便是了。
走到大山深處,在一處陡立的山峰前停了下來,幾個青壯年身手敏捷的爬到半山上,扒開一堆雜草,赫然出現一個洞口,他們爬進山洞,不一會,叮鈴咚嚨,扔下來一堆東西,在下面等候的眾人,都上前,各自撿起地上的東西,拿在手中。
我定睛一看,嚇得幾乎喊出聲來,只見眾人拿在手中的,赫然是長槍,大刀等各種武器。
他們是誰?為什么會有武器?忍不住晃了一下身子。
卻聽劉叔怒喝了一聲,“是誰?還不出來?小心刀劍無眼。”
我緊緊伏在草堆里,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劉叔舉起了手中的弓箭,瞄準了這里,不好,被發現了,再不出聲估計就要被打成刺猬了。
我連忙站起身來,連連喊到:“劉叔,是我,別,別射箭。”
劉叔看清了是我,臉色愈加難看,“綠蕊姑娘不在寨里好好待著,跑到這荒山野嶺干什么?”
我打著哈哈,“我無聊的緊,出來閑逛閑逛。”
劉叔眼神犀利,“閑逛?這個地方,除了我們,就算普通的獵戶都找不到,你如何閑逛來的?”
他再次將手中長箭對準了我:“說吧,誰派你來的?潛入寨子意欲何為?”
我瞠目結舌,好奇害死貓啊,這下好了,我變成奸細了,有嘴說不清。
“劉叔,別誤會,我真的是出于好奇才跟上來看看的,真的不是誰派來的。”我泫然欲泣。
“不管你為什么跟著來,既然你發現了不該發現的秘密,就不能再留著你了,你別怪劉叔心狠,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
說完,劉叔將箭對準了我,拉滿了弓,立時便要將我斃于箭下。
看來此次兇多吉少了,我哀嘆了一聲,閉緊了雙眼,心中將陳高咒罵了一遍,若不是他,我又怎會來這山寨?若沒來這山寨,又怎會莫名其妙送了命?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聽到遠處有人呼喊:“且慢,箭下留人!”
說曹操曹操到, 是陳高,他邊呼喊邊朝這邊跑來。
劉叔冷笑一聲,看著他:“怎么?你也是閑逛到了此處?”
陳高傷勢未愈,他臉色有些蒼白,停下來緩了口氣,搖搖頭,“我是專門尋來的。”
劉叔點點頭,“你倒是比她坦白,說吧,說出來我會讓你們死的痛快些。”
陳高聞言,反而哈哈一笑,“借一步說話,你不僅不會殺我,還會感激我的。”
劉叔眼神陰翳的看著他,良久,點了點頭,留下人來看著我,他帶著陳高走向了遠處。
我心中忐忑不安,既盼著陳高說服劉叔,找到妙計脫身,又怕他激怒劉叔,一不小心身首異處。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不知過了多久,劉叔和陳高方折了回來。
我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劉叔的臉色,他一臉的肅穆,不辯悲意。
他示意押著我的人放開我,走了過來,親手將我攙扶起來。
找了塊巨石,示意我坐了下來。
他認真的詢問了很多關于我的事情。
我戰戰兢兢,不知道該不該據實以告,此時我才發現,一向憨厚老實的劉叔,居然有如此睿智霸氣的一面。
難怪麻婆婆一再告誡我,不可以貌取人,越是看起來老實軟弱之人,也許才是真正厲害之人。
以往我從來不信,如今才知道麻婆婆說的都是真的。
一旁的陳高接口道:“七小姐,你可要實話實說,這可關乎到你的性命,劉叔已經知道你是宇文府的七小姐了。”
我聞言大駭,死死盯著陳高,七小姐?原來他什么都知道,虧我還一路使勁演戲,敢情他是一直把我當猴耍么?
既然都知道了,我也不再遮遮掩掩,橫豎都是死,還不如死的光明正大,痛痛快快的。
劉叔聽完我的回答,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森森一笑,慢悠悠的問道:“七小姐,你怕死嗎?”
我老實的點點頭,“我怕。”
劉叔見我如此老實,忍不住哈哈一笑,“別怕,只要你老實聽話,劉叔不會隨便殺人的。”
我認真的問:“劉叔想要我做什么?盡管吩咐便是,要銀子的話,派人去尋我三哥宇文覺,他會想辦法的。”
劉叔含笑搖搖頭,“我們不要銀子。”
不要銀子?我心中驚恐萬分,麻婆婆說了,這世上的事,只要能拿銀子解決的事,都是小事,不要銀子的事,說明此事重大。
我結結巴巴的問:“那你們想要什么?我在宇文家并不得寵,要別的我也給不了呀!”
劉叔眼中閃過一絲冷笑,他招了招手,人群中出來一個年輕男子,長的頗為清秀,他站到劉叔身前,只是拱手彎腰施了個禮,并沒有開口說話。
劉叔笑瞇瞇看著我,“這是阿武,是我的義子,自幼習武,鮮有敵手。你看他如何?”
我呆呆的看著阿武,劉叔這是何意?難道要幫義子選媳婦嗎?要讓我嫁給這個阿武嗎?
雖然他長的也算眉清目秀吧,可是比之我三哥四哥差遠了,更別提那個妖孽的陳高了,習武之人?恐怕都脾氣不好,愛打人吧?
我期期艾艾的回答:“這個婚姻大事,還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能自己決定吧?”
話音未落,劉叔和一旁的陳高哈哈大笑,就連一直默默不語的阿武,臉上也閃過一絲笑意。
劉叔笑著說:“七小姐想多了,我的意思是,以后阿武就跟著你,可好?”
原來會錯了意,我面紅耳赤,這劉叔是故意的吧?開始為什么不把話說清楚。
“跟著我?我的侍衛嗎?”是眼線?還是盯梢?是保護?還是暗殺?我心里暗自揣測。
“是,你要給他一個身份,就說此次你和陳公子遇險,被阿武所救,見他武藝高強,便留在身邊保護你。”
“那他真實的目地是什么?刺探情報嗎?”
劉叔微瞇了眼,“這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不該問的別問,不過你放心,我們不是東魏人,也不會幫東魏做事的。”
我稍稍放了心,“那他真的會保護我嗎?”
“只要你價錢合適,他會出手幫你的。”
我大吃一驚,“要多少銀子,他才會順道保護我?”
劉叔笑瞇瞇的伸起了一根手指,“一百兩?”
我心中算了算,這個價格還算公道,我偷偷攢的銀子夠付了。
劉叔接著說道:“一百兩一次。”
我立刻呆若木雞,反應過來,氣憤不已,“搶劫啊?一百兩一次?比我父親的侍衛都貴。”
劉叔不說話,只是微笑著看著我,就算是真搶劫,我也無可奈何啊。
好吧,沒銀子,用不起,那我還是努力靠自己自保吧。
一旁的陳高突然扔過來一個錦囊,我打開一看,里面是兩個銀質的小鈴鐺,小巧玲瓏,煞是精美。
“這個就當我送給七小姐的禮物吧,一是感謝這幾日的關照,回報救命之恩,二是恭喜你收了個厲害的貼身侍衛。”
我狠狠瞪著他,這只狐貍,又打什么壞主意。
我不愿再同他有任何牽扯,準備將手中之物扔還給他,卻聽他說道:“此物是我父親從異域得到的一件寶物,這兩個鈴鐺有共振的感應,只要你揮動手中的鈴鐺,不管你身在何處,相距多遠,另一個都可以感應的到,以后,你和阿武一人一個,有危險就可以搖動鈴鐺,這樣,你既可以省下銀子,還可以借此保命,何樂而不為呢?”
一聽這寶貝能救命,我立刻緊緊攥在手里,不要白不要,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就當對我的補償好了。
“好,成交!”識時務者為俊杰,我痛快的答應了劉叔。
想到一旁的陳高出賣了我的身份,如今我被套上了枷鎖,他卻相安無事,真讓人意難平。
忍不住拉他下水,“這位公子的身份你們還不知道吧?他可是洛陽首富之子,劉叔沒有需要他幫忙的地方嗎?”
說完,一臉期待的看著劉叔,劉叔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他伸手拍了拍陳高的肩膀,“陳公子是生意人,我們談成了一筆買賣,他穩賺不賠,如今我們是朋友,以后需要的地方多了去了,是吧?陳公子?”
陳高笑的頗為開心,“那是自然,劉叔,日后但凡有需要小侄的地方,盡管開口便是,小侄必當盡心竭力達成所愿。”
“好!我們都會如愿以償的。”劉叔意味深長的說了句。
陳高嘴角噙著一絲微笑,點了點頭。
這兩人狼狽為奸,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心里默默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