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如趕了一場招聘后，帶著面包回了寢室。

大姐正躺床上打游戲，聽見動靜翻了個身，“你又吃面包，我還尋思著讓你給我打包飯回來。”

陳安如白玉般的臉上桃紅一片，她懶得分辯，抓起扇子就搖。

大姐很是識趣地從上鋪下來，給孩子倒了杯水，問，“早上的面試怎么樣了？”

安如沒從炎熱中緩過神來，目光呆滯，“估計又要黃了，其他人要么當過班委要么當過段委，只有我，平頭老百姓一枚。”

大姐看孩子一臉落寞，仗義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怎么就沒頭銜呢？”她嘿嘿笑，活脫脫一副古代淫客的嘴臉，“你是我們大中文系公認的段花。”

這樣說著，她便又想起了什么，意味深長道，“陳義來找過你，他說要約咱們寢室的晚上出去吃一頓。”

安如正干巴巴地咬著面包，腦袋中還在糾結早上面試官問自己的那道邏輯題，聞言，只木木地說了句，“看情況吧。”

大姐沒法，聳聳肩，作罷。

陳安如叼著一塊比自己臉還大的面包，騰出手翻著打印出來的招聘日歷，下午是FOR公司的招聘。

那是一家異軍突起的互聯網公司，“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在網民還沒有真正認清它的廬山真面目時，它的APP、游戲已經風靡一時。近幾年，它更是只在C9高校宣講，盡管孤芳自賞，但架不住大批高校畢業生擠破了頭想進去。

安如翻到招聘簡介，很好，行政人員的入門工資就有七千，各方面條件優渥，她頓時滿血復活，卡擦卡擦地三下并做五下解決了面包，鼓著臉開始整理簡歷。

寢室的大姐留校讀研，二姐考上公務員，三姐憑借家里的關系在去年秋招就已經簽約一家中字頭央企，如此，便只剩下她一人擁擠在春招的大波中，屢敗屢戰，越挫越勇。

一點半，安如最后檢查了一遍需要攜帶的簡歷證書身份證，視死如歸地出了門。正午睡的二姐忽然把頭往上鋪邊緣的欄桿一掛，睡眼朦朧地給她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風蕭蕭兮易水寒。

面試地點定在學校的素質拓展中心二樓。安如估摸著時間還有點早，便放慢了腳步，主要是她也走不快，連趕了幾場招聘，高跟鞋已經把她的后腳踝磨出了一個泡。

好在她走的這條路，綠樹蔥蘢挺拔，像一面清涼的屏障，倒是適合慢走。

安如每走一步，便保持著單腳獨立的姿勢幾秒，好讓另外一只腳稍微休息一下。

后頭似是有逐漸逼近的腳步聲，不緊不慢。

安如緩過神來，意識到這條路狹窄，她占了路正中，便擋住了后人的路，于是忙避到左側。

跟在身后的人頓了頓，倒是從善如流地趕超了她。路過時，安如看見他的西裝袖口上別著一枚精致的袖扣。

畢業季，校園隨處可見穿西裝打領帶的學生，但大多數學生的第一套西裝都不怎么合身，以至于看起來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安如這時打量著那人，饒入世不深，也猜著那西裝必是頗費時間的定制款，這人應該不是學生。

男人走得有點快，單看背影，是一副極安靜的模樣。

兩人在素質拓展中心一樓分開，那人上了二樓，安如進了一樓的候場室。

一進教室，安如只覺得滿目都是穿著黑西裝白襯衫的人，像一群抱團過冬的企鵝。

她瞧見幾個同年段的熟人，一問才知道，雖然人家都已經找到工作了，但是遇到好的機會還是想來試一試，大不了和先前的公司毀約。安如欲哭無淚，就不能給她們這些工作沒著落的人一點機會嗎。

輸人不輸陣，她很快穩了心態，揀了一個角落去背誦公司簡介。

面試是分批進行的，一組五個人。在第一組進去將近三十分鐘的時候，會場開始躁動起來。

一人道，“聽說它們公司面試很變態的，比專業導師還嚴格，如果專業問題答不上來，能批得你找不著北。”

另一人作揖，表示恕難茍同，“我們學長說了，人面試官批得很在理，說你們重點高校學生享受著國家政策傾斜，卻成天只知道插科打揮，乃民族之殤。”

安如在一旁聽得瑟瑟發抖，蒼天為見，小女子雖然平時打打游戲，但好歹是勤勤懇懇地過了四六級，拿了獎學金的，不算......草包。

這邊正說著，那邊第一組面試的人就出來了。

一個男生劫后余生一般，仰天長嘆，“主考官簡直是暴擊啊，暴擊。”

一同出來的女生卻顯得有些激動，一進候場室就嚷嚷開，“你們有眼福了，面試官賊俊。”

究竟有多俊呢？天曉得，眾人打趣了一會兒，又重新安靜下來，各自預演著可能問到的問題。

幾組下來，出來的同學反饋的無一不是兩個信息，考題很難和考官很帥。

有一個女生甚至有點沖動地將主考官比成是懸崖邊上懸掛的彩虹。

旁邊一個男生立時喝倒彩，“恩，那道彩虹淡定地說你掛過科。”

還沒經歷過的人任是別人說得如何妙語連珠也沒產生什么實感，但眾口鑠金，好歹給了他們一點心理準備。

許安如排在第十一組，在面試開始兩個半小時后，終于有工作人員來收了她的簡歷和各種復印件，將他們帶到考場門口候著。

里面隱約傳來說話的聲音，一問一答，除此之外，安靜得落針可聞，安如不由得緊張起來。

五分鐘后，面前的門被打開，一隊人魚貫而出，兩隊目光交接，過來人給了一個“請堅強”的眼神。

那一刻，安如的腦袋一片空白，只想到一個詞，“我為魚肉。”

她站在自己隊伍的最后一個，像魚尾巴一樣跟進去后，并不敢過分打量，只隱約瞧見面前坐的是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