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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怪獸

  • 半世江湖一世情
  • 冉奮斗
  • 3099字
  • 2020-10-24 00:49:33

白發老者莫名來去,須臾之間,斷了白衣少年手中長劍,那幫刀客見了老者,更覺慌神,好似聞風而逃。馮雨晴頗覺詭異,然而讓她更驚訝的卻是老者一聲“隨我走”,那白衣少年卻似大戶人家少爺的書童,乖乖隨了去。先前許諾的保護她的言語,卻像沒發生過一般。唯獨丟下半截斷劍,冰冷地橫在她的面前。

馮雨晴縱然心中有百千疑問,此時此刻,卻再無一人替她作答。她雙目盈淚,適才還有一人替自己遮擋,她雖未作理會,可心口間卻已感覺到些許溫暖。可這暖意存留不過一瞬,眨眼之間,卻隨白衣少年離開也消失殆盡。她雖自幼習武,自負聰慧過人,更有爹爹教她處世為人,以后行走江湖也覺心安,沒想到僅一天功夫,落得如此境地。

當下月明星稀,夜涼如水,林間濃厚的霧氣纏繞,她孤身一人更不知如何是好。

無奈之下,馮雨晴只能硬著頭皮孤獨下山。走到半道,突然想起那白衣少年半截斷劍忘在原地,只好返身前往,乘著皎潔月色,尋回原地。一看斷劍還在原地,馮雨晴心里竟然有些釋然。她雖不識白衣少年,但當那白衣少年舍命護佑自己時,她心里卻有了一份奇異的感覺。白天那白發老者不費吹灰之力夾斷少年手中長劍,她驚得一身冷汗,暗地里為少年擔憂,只盼著那白衣少年能出奇招,快些脫身。白衣少年聽得白發老者一聲“隨我去”,自顧自離開,不曾看她一眼時,她心間更覺紊亂,惆悵,失落。

馮雨晴用身上絲絹裹了斷劍,掖緊袖口,沿著林間石階,碎步下山。

再說那白衣少年隨白發老者在林中逶迤穿行,過了片刻,已感氣喘吁吁,腳下漸覺沉重。白發老者卻神色不變,氣息自如,身形越發輕盈,遠遠望去,只見白衣如云,飄拂前行,林間樹葉,婆娑有致,再聽動靜,卻無聲響。

過了些許時刻,見一亭榭,兩人輕聲落下。旁邊流溪,潺潺淼淼,百轉千回,在亭榭近處,匯成一汪潭水。銀月之下,水光倒映,漣漪微微,山林之間,更顯清寂。

白發老者停在水邊,看著白衣少年掬水入口,臉上神情,暢快舒坦,好像全身沐浴一番。老者鶴眉微蹙,眼中脈脈動情,嘴角挑著笑意。

望了片刻,老者席地而坐,盤腿閉目,怡然養神。

白衣少年在水邊喝個半飽,又將水潑灑在臉上,仰頭呆呆地望著懸在天際的明月。興許是時間久了,白衣少年好像在圓月里頭看見馮雨晴惶恐的顏容。這面容雖然白皙凝脂,黛眉秀目,唇如櫻桃,齒如脂玉,打扮玲瓏,在那樣境地里頭,多少失了些娉婷綽約,但在少年心間,已然是絕世美人,一顰一蹙,盡顯芳華。

可惜江湖紛爭,惡人頻出,豺狼擄掠,你方唱罷,他又登場,每行一步,處處荊棘,略有不慎,便遭不測,哪有恬靜之地,讓一個纖弱女子棲息。想到此處,白衣少年心間平添幾份懊惱,自己跟隨師傅學藝,自感武功日漸精進,法術日趨精熟,百人之中,摧鋒折刃,好不剛強。卻料今日一戰,面對粗鄙刀客,三五回合,已感氣力不足。若不是師傅凌空而來,自己恐已敗局注定,還談何保護馮雨晴?

白發老者看似閉目養神,可白衣少年心間所想,他早已體察通透。這孩子父母武功名震四海五湖,為人豪爽,性情耿直,一生十分低調,平常莫不謙卑讓人,絕無半點與世相爭之心,其人其心,盡得江湖美傳。若不是無奈卷入那場武林浩劫,今時今日,看著膝下孩兒長大成人,心里自然十分開懷欣慰。

天有不測風云,奸人當道,小人作惡,流氓蠻橫,地痞欺弱,武林腥風血雨,一時間各路豪客俠士,大隱于市,小隱于林,江湖一片黯淡,民生調蔽,處處哀鴻。偶有行俠仗義的英雄好漢,也被奸人戕害,斬首示眾,煌煌天日,一時間竟如黑云壓城。

白衣少年父母一身絕世武功,怎堪如此昏庸世道,決心挺身而出,為民鋤奸,扶貧濟弱,還江湖一份安然清靜。

怎料那些齷齪奸人懼怕明爭,使出了奸計暗斗。白衣少年光明磊落之人,明知山有虎,決心以身赴死,舍生取義,討個公道,承還武林,好讓武林見得日月星辰。

雙方約定在虎嘯峽比武。白衣少年父母信守承諾,二人單獨赴約。對方聚百余江湖流竄的潑皮無奈,個個習得歪門邪術。比武開始,白衣少年父母名門正派功夫,一招一式,處處手下留情,不傷人性命,怎奈對方手段陰險歹毒,招招奪人性命,雙方苦戰百十回合,那幫奸詐之人見一時難占上風,再戰勝負難分,如有萬一,怕招江湖人恥笑,落人話柄,勝之不武。

正待夫妻二人勝利之際,這幫歹作之人忽然喚出術士。夫妻二人自然識得這些專諳黑暗巫術的術士,他們個個道貌岸然,心腸卻極為險詐毒辣。九術之中,他們專練破術和邪術,待到爐火純青之時,專伺心懷不正之人,以此攪亂江湖,撈取好處。

白衣少年父母自然也是術士,卻以平息江湖紛爭為己任,以匡扶天下為公義,絕不修煉黑暗巫術。雖然他們修術已經登峰造極,卻還未達到無術之境,正因如此,二人從不曾想用術技贏得比武。如此修為甚高之人,早就將今日比武當做切磋技藝,熟料這幫奸人卻引術士助戰。

二人始料未及,不得以應戰,卻并不用術技,只用修來的心法周旋。那幫術士專挑二人借力之處使用破術,山河草木,破術開去,無不山開地裂,草枯木朽。

白衣少年父母踩石石碎,踏土土解,抓木木燃,取水水涸,無奈之下,只能借助彼此身軀,如此這般,體力早已不支。術士見此情景,便用邪術,召來奇禽怪獸。

那些奇禽怪獸,個個面目兇猛,尖牙利齒,形如巨山,力大無比,行動又十分迅疾,習性嗜血,遇有活物,百般糾纏,萬般吞咬。

夫妻二人已無還手之力,只能極盡能事閃躲。最后無奈,為了江湖正義,只得使出九術之中的隱術和遁術,力求自保,不至于敗于此戰。那些術士,卻又使用控術,瞬間周遭萬物,樣樣無端飄浮于空中。二人心力即使再強,面對數十術士,逐漸露出破綻,隱匿之所皆被控制,遁身之地也盡被摧毀。那些怪獸一見有機可乘,餓狼一般,爭相撲來。

眼見怪獸已離二人面門僅有尺余,二人只得合力用出控術。那近在眼前的尖牙利爪瞬間停滯,二人不等怪獸回神,雙掌合十,口中一念:“臥……”,只見咆哮而來的怪獸乖乖伏下,接著二人又念:“去……”,那群怪獸卻不肯聽從,二人一看不妙,定是對方那些術士一起引術,而他們二人力量不及對方數十術士,這些怪獸遂又調轉頭顱,眼中漾出一片血紅,張嘴露出獠牙,那牙足有一尺,上面附著綠色黏液,正兇狠狠地朝他們喉部撕咬過來。

二人趕緊換用面術,眨眼間二人整個身子變作更大一張血盆大口,一聲嘶吼,大口深處,發出雷鳴之聲,那些怪獸看得膽顫,紛紛后退。可是白衣少年父母引術過頻,終究是體力不支,沒過片刻,力量消失殆盡,那血盆大口又化作二人原型。

夫妻二人互睹對方最后一眼,還沒閉眼,已被怪獸全身吞下。

那幫黑暗術士也因引術過多,傷及身心,居然有三五個不堪重負,當場倒斃。

白衣少年父母戰死不久,江湖群雄怒而揭竿,紛紛誅殺那幫奸詐之人。時日無多,那幫無恥之徒躲到嚴寒北域,再未踏出北域。

白發老者想到此處,已是淚眼朦朧,他未做控制,任思潮翻涌,淚如雨下。

白衣少年忽然發覺白發老者面頰有淚,趕緊起身,三步并作兩步,跑到白發老者跟前,用衣袖拂去淚珠,驚聲問道:“師傅,你怎么了?”

“風吹進眼睛了。”

“我才不信,師傅又想起往事了嗎?”

“呵呵,為師哪有那么多往事,人老了,眼睛也不好了……”白發老者頓了一下,抬眼凝視白衣少年,悠悠說道,“嘯今,今日你千不該萬不該化作綠毛怪獸去撕咬那幫索命童子啊……”

“嘯今也是想試用一下師傅教我的面術,師傅以后不叫嘯今引術,嘯今死也不敢了……”白衣少年低下頭去,再抬頭時雙目潸然,“可是嘯今今天心里不知怎地,就想保護那姑娘……”

“我明白,可你引術,怕是要招來不必要的煩擾啊!”

“嘯今以后謹從師命,不敢再造次善用術技了……”

白發老者起身而立,望著夜間皓月,輕輕嘆息了一聲,心中默念:“誰讓他是龍在天的兒子龍嘯今呢,天命啊!”

正當二人準備擇路下山之時,那山澗靜水忽然水波蕩漾,二人側耳,只聽得一聲細長如絲的聲音穿入耳際。

“還我童子性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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