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聽風(fēng)樓
- 西楚酒肆
- 不敲木魚的鐘
- 3239字
- 2020-10-23 18:46:02
燒壺口,大概是天下最廉價的酒了。
少年人,大概是天下最體面的人了。
“刺殺皇上都沒事,嘿嘿。”
少年坐在門檻上,傻傻的笑著。
……
洗過一遍的天空顯得格外清朗。邊角掛著的夕陽也比往日紅上三分。
少年發(fā)著呆,看著陽光從腳邊溜走,喃喃自語。
“燕王來過,這是我沒想到的。”
少年喝了口酒,嘴角上揚,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聽說楚老頭說了一句‘天負(fù)我西楚好兒郎,怎教白發(fā)齊腰斬’惹得翰林院的慕容太師都點頭稱贊。可是了不得。”
“不過我最好奇的是,一個成天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人也會舞文弄墨了。”
少年搖了搖頭,頂著通紅的鼻梁哂笑。
“去年,那個男人來試探我。同我說先生十九歲寫了《落草為寇》;公孫無敵十九歲統(tǒng)領(lǐng)三軍;當(dāng)今南蠻小王子一拳打死一頭大象,也是十九歲……”
“隨后,他問我十九歲要去干嘛。”
“我說我今年二十了。”
“直把他氣的吹胡子瞪眼。哈哈哈哈。”
少年猛灌一口酒,好不快意的笑道。似是越講越開心,少年干脆輕解衣衫,左腿屈起,右腿盤地。依在門框上。
“那慕容老頭收了個新徒弟。你們猜猜叫什么?”
“嘿嘿,他叫江流兒。”
“打漁的不收網(wǎng),這天下我算獨一個了……”
“來來來,都喝點酒。暖暖身子再上路。”
少年將酒壺倒置,淅淅瀝瀝的倒在地上。
……
巷子里走進一道青衣,一眼就看到了蹲在門口的左小二。
“青兒,回來啦!”
左小二睜開微醺的醉眼,沖青衣嘿嘿一笑。
青兒一言不發(fā),走到左小二身前就要將他扶進屋子。
誰料左小二猛力一甩,直接把青兒推到在地。
“別管我,你們都別管我。”
少年低吼,像頭野獸一般。
“公子,進屋了。”
青兒忍著通紅的眼,輕聲喚道。
左小二悶頭灌了一口酒,朝青兒扔了一張玉帛。
“公子累了,想出去走走。”
說完,便醉醺醺的拐著王八步蹣跚著走了。
……
登上望湖酒樓最頂層,這長安城的風(fēng)景可謂是一覽無遺。就連那鱗次櫛比,金碧輝煌的皇宮也盡收眼底。
只不過,這能上來頂樓的人,還真不多。
顯然,眼下這倆人都不算那大多數(shù)的范疇。
一襲青袍白衫的中年男子席地而坐,目光深邃的注視著眼前好不頹廢的少年。
半晌,緩緩開口。
“本王前些天算了算,這幾天你剛好就十九歲了。等那圣旨下來了,憑你的性格你怕是天都要捅破了。就急急忙忙的往長安跑看看能不能攔下來。果不其然,這剛到東門城門口就撞見準(zhǔn)備去西楚的宋公公,想必還是來晚了……”
隨后,又哂笑道。
“那宋公公見我那可是愛搭不理的,連些客套話都不曾說。眼神就像看著一個死人似的。你說,是不是我沒穿八蟒白袍的緣故?”
“自古太監(jiān)都不認(rèn)人,只認(rèn)穿九蟒金袍的主子。”
少年滿臉不屑。
“好小子,倒是連我也罵了。”
中年男子爽朗一笑。隨后神游天外,念念有詞。
“這多一蟒,便要多幾百萬流離失所的百姓啊。”
“……”
“酒也喝了氣你也發(fā)了。所有的事都有人幫你擔(dān)著。怎么,左大公子還沒玩過癮?”
中年男子眉目含笑,話語中卻是有些許慍怒。
“我有時候在想,怎么戰(zhàn)國三十年死了那么多人就唯獨你們這群王八蛋活了下來。”
少年把酒壺一扔,言語激烈。
“旗沒人下不行。先生既然還是選擇了你。就說明你有這個能力。本王不管你能想明白也好,想不明白也好。你先給句痛快話。你等得起,先楚百萬流民以及因你而茍且偷生的十萬大楚戟士也等不起!”
中年男子長袖一甩,負(fù)手而立。
“若是等了十八年只為了你這么一個窩囊廢,倒不如你自行了結(jié)免得令那些鐵骨錚錚的將士們寒心。”
“叮”
出鞘的念秋劍直插在少年腳邊。隨后中年男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少年努力站起身子,隨后指著遠(yuǎn)處哈哈大笑,形似乞丐,狀若癲狂。
……
自大魏一統(tǒng)后,天下太平。
民間無處消遣,所以多興酒館,酒樓。可謂是“朝入鼾聲館,暮眠紅光樓”,引得不少才子佳人紛紛側(cè)目。
只是,當(dāng)今皇帝登基后,把酒館這個名號廢除了。所以,都統(tǒng)稱為樓了。
為了迎合新皇,地方官員干脆下了公文,但凡倆層以上的房屋都要叫樓,頓時引得天下皆樓,全民愛樓。
只是,有一處雖也叫樓。卻是臭名昭著。
此樓便是翰林院里那個老書生大罵其不倫不類的聽風(fēng)樓。
自楚狂刀大魏末年毀了監(jiān)視天下的百鳥閣后,這江湖中無人不拍掌叫好。
孰料身為長公主的平樂公主在九歲時不知怎么想的,建了這么一個同百鳥閣差不多的聽風(fēng)樓,甚至猶由更甚。這聽風(fēng)樓不僅殘害武林中人,哪怕是一些忠心耿耿,鐵骨錚錚的文人墨客都不放過,簡直殘暴至極。
平泰十五年曾有個頗負(fù)盛名,倆袖清風(fēng)的狀元郎上書死諫。奈何當(dāng)今皇上不管不顧,只批了個準(zhǔn)。算是寒透了天下有識之士的心。自那以后,江湖中人都紛紛以鏟除它為己任。
就連小孩都學(xué)了句譏諷聽風(fēng)樓的童謠
“聽風(fēng)樓,尸骨堆。英魂盡叫女子摧。”
……
“……單鳳眼,柳葉眉。朱紅化血染骨灰……”
臥榻上的女子側(cè)躺著身子,輕輕撫著自己俊俏的臉蛋。
一陣腳步聲傳來,門口多了一道明黃。
“稀客,稀客。皇上,奴家身子不便。還請皇上恕罪。”
女子咯咯的笑著,似風(fēng)吹銀鈴。
“讓我想想,自平泰一年建樓。皇上這是第三次來了。”
女子單手撐著下巴,作思索狀。
“第一次,皇上怕那個男人。讓奴家去給他當(dāng)徒弟。誰知道人家看都不看我一眼。”
“第二次,皇上怕南蜀狗急跳墻。便將奴家許配與南蜀小王子。誰料,卻是將那小王子嚇跑了。”
“這次,可是皇上終于給奴家找到了個好婆家?”
女子一顰一笑盡是嫵媚,目光直勾勾的盯著來人絲毫不懂不避諱。
“說完了?”
中年男子古井無波,目不斜視。
“公主切莫怪罪,此次是小老頭請皇上來當(dāng)說客的……”
中年男子身后走出一人,氣喘吁吁似乎是一路小跑來的。
“慕容爺爺來了,莫不是慕容爺爺想納月兒為妾?如此也好,爺爺可要好好教教我三從四德。”
“夠了”
中年男子聲音低沉。氣息急促顯然是動怒了。
片刻后,男子微微一嘆。
目光柔和,語氣平緩。
“月兒,不要如此為難父親。”
“父親?你姬政可是萬人景仰的一朝天子,我如何敢為難你。”
女子突然臉色猙獰。
“你可知道,我又為何要學(xué)武?”
“你可知道,我這聽風(fēng)樓里比那冷宮能好上多少?”
“你可知道,這些年我手里何時不是血淋淋的?”
“你可知道,我又何嘗不想殺了你?”
女人痛苦的閉上眼睛,似乎在努力尋找自己曾經(jīng)那個溫婉純潔的模樣。
……
良久。
平樂公主突然神秘一笑,對著皇上身邊的老人眉目傳情,暗遞秋波。
慕容太師抬起袖子擦了擦汗,老臉一紅。他這讀了一輩子死書的人哪里能經(jīng)受過如此戲弄。
半晌,整了整衣冠。
“公主莫要在調(diào)戲小老頭了。此番來叨擾一二只是想請公主為大魏做一件事。還請公主以大局為重。”
“慕容爺爺切莫擔(dān)心,小女子身為大魏長公主自當(dāng)心一切以大魏為重。再說,賣一次和賣三次有什么區(qū)別……”
平樂公主笑臉盈盈,言語間盡是譏諷。似乎鐵了心要看這這老書生的笑話。
“左恭王已經(jīng)來了長安,估計明天會進宮。若是,出了宮門他同左小二一起走了,那朕便讓他們永遠(yuǎn)留在長安。若是,他一個人走的。你和聽風(fēng)樓這一輩子就要綁在他身上,直到他死。”
“朕欠你的心里有數(shù)。但,你是朕的女兒,做什么還由不得你!”
中年男子說完長袖重重一甩便揚長而去。
慕容太師賠罪的笑了笑,也借口告退了。
諾大的宮殿里就剩下側(cè)躺在床上肌膚淺露,身材曼妙的女子。
良久,大殿內(nèi)傳出一首歌謠。
“一朝天子如何登,以妻子為凳。千年帝業(yè)如何換,不聞女兒喚。”
……
長劍一揮,少年手臂上多了一道楓葉形狀的傷疤。
念秋封天幕,出鞘見紅楓。
這紅楓本來是人頭落地,頸上傷疤的形狀。自古念秋劍不出,一出就是一命。
少年如此投機取巧也不知會不會傷了劍心。
“管他呢,小爺死了哪還有什么劍心。”
少年朝天空大喊道。
“左恭王,你個老王八蛋滾出來。我知道你沒走。”
門后慢慢走出來了一人,滿臉笑容。正是剛剛那個青袍白衫的男子。
“喲,倒是本王小看你了。左大爺想通了?”
被稱為左恭王的中年男子微微瞇眼,笑容不減。
“我要去江南。”
“好啊,江南好。”
“你懂個屁。”
“……”
左小二給左恭王甩了個臉色,直把他氣的臉色漲的同豬肝一般。
“先生跟我說,要已天下為己任。可這棋盤,我不想落子了。”
左小二神情低落。
“那便換個棋盤。”
“哦?哪個?”
少年倆眼放光。
“別跟我裝了,玉帛都給青兒了。怎么,想去淮海樓找楚老頭了?”
左恭王像看個傻子似的看著左小二。
“去你大爺,小爺要闖蕩江湖去。”
“江湖好啊!”
“你懂個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