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告王爺,匈奴大軍昨夜拔營了,向南推進了六十里。”
“本王剛到兩天,匈奴就有動作了?”安錦書感覺有點不可思異,匈奴這次的行動仿佛專為他而來,他未到雁門郡時,匈奴按兵不動,他到了雁門郡,匈奴反而把大軍推進六十里,照這個速度,很快就要兵臨城下了。
難道,匈奴大軍真是為他而來?
安錦書把眉毛擰成一團,特別懷疑自己的這個推論。
“正是,屬下也有些費解。”副將夏方想了想說道,“好像王爺不到,匈奴軍不動,王爺一到,匈奴軍就動了。不過現在已經到了梅雨季節,他們的行軍速度并不快。”
“可是梅雨季節舉兵來犯,豈不是很不合常理?看這天氣,估計要下上幾天了。”
安錦書漆黑的眼睛凝視著桌案上的硯臺,手指無意識的敲打著桌面,這是他思考事情時的一貫動作,夏方看著安錦書,并不說話。
良久。
安錦書沖夏方招了招手,在夏方耳邊低聲交待幾句。
既然你想賣官子,那本王就勉為其難看看你葫蘆里賣得是什么藥吧。
安錦書說得沒錯,這雨一下就是三天,好在梅雨季節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一場雨往往只下一刻鐘,一天卻要下四五場。
劉玦租了一艘小船,此刻正泛舟湖上,手里拿著一把笛子吹奏著《廣陵散》,笛聲悠揚,伴著絲絲細雨刮入船倉內,宋印坐在劉玦對面,欣賞著聽不懂的曲子和理解不了的美景。
宋印當然聽不懂這支曲子,不僅因為他是習武之人對音律之事本就一竅不通,更關鍵的是《廣陵散》本是琴曲,最早的記錄也出現在幾十年之后,被劉玦提前幾十年以笛吹奏,即使是音律大家聽到也要稱贊她一句“姑娘真是才貌雙全”。
想到“才貌雙全”這四個字,劉玦真是滿心歡喜,現在的她每天照鏡子都會被自己美到,雖然說本來的自己也在美女之列,但是跟劉玦比,還是差了一籌,劉玦這張臉堪稱美女典范。
“宋護衛,昨天我好像見到木江了。”收了笛子,劉玦突然說道。
“啊?”宋印突然受到驚嚇一般,不知道為什么前一刻還在吹笛子的劉玦突然會問起木江的事,“王妃是說左將軍?會不會是看錯了?”
“沒有,我記得清楚著呢。”
宋印一時不知道答什么,訥訥的問道:“王妃怎么會認識左將軍?”
“我在府上見過他。”劉玦一邊慢悠悠的說著,一邊觀察著宋印的反應,她當然是在“詐”他,可是這個理由卻又毫無疑點,屬下到王府中匯報軍情要務本就在常理之中。
“……”宋印腦子飛速轉著,瑞王只讓木江暗中保護,現在身份暴露,要怎么才能圓過去呢?
“可能是過來辦差。”劉玦依然慢悠悠的說道,看著宋印被解救一樣馬上點頭附和,劉玦抿住嘴唇忍住想笑的沖動,繼續說,“如果你能遇到他,就讓他來見見我,我有事情找他,關于王爺的。”最后這句故意壓低音量,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關于……”宋印忍不住驚呼,看到劉玦“噓”的手勢后,壓低聲音問道:“關于王爺的?什么事情?有危險嗎?”
劉玦眨眨眼,更加神秘的說道:“如果你辦的夠快,就沒有危險。”
“那屬下立刻就辦。”宋印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船夫,生怕被他聽到一言半語。
劉玦也看了一船夫,很想告訴宋印,雀樓的人保密工作是做得最好的,被他聽到也無防。
聽說與瑞王有關,宋印辦事果然效率神速,未時剛過,木江便被帶到了劉玦面前。
木江體形偏瘦,膚色偏黑,大約跟他帶年在外帶兵有關,下巴上蓄著幾根胡須,眼睛倒是有神,劉玦也不說話,兩只眼睛上上下下來回打量著木江,木江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卻又避無可避,早聽聞這位王妃與一般女子有些不同,今日一見果然大不相同。
“王妃,您把末將找來,不知道有何吩咐?”木江身上似有蟻蟲咬食一般,等了半天不見劉玦說話,只好拱手揖禮問道。
“左將軍,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劉玦完全無視木江的焦慮,示意木江坐下說話。
木江并不坐,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畢恭畢敬的回道:“末將不敢,王妃盡管吩咐。”
劉玦沖站在另一邊的宋印勾了勾手,一邊示意他也一起坐,一邊倒了三杯茶,看架式這番談話一時半刻還結束不了。
宋印率先坐下,木江猶豫了片刻坐在了劉玦的右前側。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知道劉玦跟木江、宋印在房間里談了什么,那一定是墨色,身為雀樓排名前三的劍客,劍術和輕功都是拔尖的,之所以叫“墨色”,是因為他能與夜色融為一體,如夜似墨,悄無聲息。
墨色。
一到白天不就顯形了嗎?
這是劉玦第一次聽到關于墨色的評價后,腦子里的第一個念頭,并且喧之于口,連不茍言笑的七公子聽到這番言論也為之一笑。
所以劉玦為墨色定制了兩套行頭,一套純黑,一套純白,另外配了兩件同色的寬帽斗篷,此刻白天為白色、黑天為黑色的墨色正坐在屋頂,這個動作已經持續了一下午,聽完了劉玦與木江的談話,此刻正聽著劉玦與宮使的對話。
也只有墨色這樣的身手,才能夠做到想聽到什么就聽到什么,并且不被人發現。不過身為劉玦的貼身護衛,需要與劉玦時刻保持十丈以內的距離,想聽到她講什么很容易,想聽不到才是真難。
在雀樓“三劍客”中,墨色可能是最無聊的,劉玦身為王妃,走到哪都是前呼后擁,他這個護衛基本輪為擺設。
“門主,已經是第三天了,瑞王派出去的那一隊人馬依然在指揮人挖溝引渠,又在柳河上游筑堤攔水,他們難道要修筑水利農事?”屋內宮使的聲音滿是疑問。
劉玦微微一笑,并不回答,打開地圖看了一會,才說道:“匈奴大軍現在已經到了這里,以現在的速度再三天時間就能到雁門城下,瑞王把堤壩修在這里,”劉玦纖長的手指在地圖上點了一下,“又在這里挖了一條引水渠,引水渠和護城河相連,表面上是疏通河道,實際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劉玦剛把話說完,手指在地圖上頓了一下,忽然意識到自己這個喜歡剽竊“后人”詩詞的毛病要改一改。
“門主的意思是瑞王別有深意?”宮使也隱隱猜到一些,但卻猜不到瑞王真正的意圖,瑞王身為將軍并非雁門郡太守,興修水利本不是他要管的事,現在戰事一觸即發,更沒有道理把兵力放在這上面。
加上這件事做得極其隱秘,瑞王派了一隊人馬化了妝請了當地的農民來修筑,如果不是依托桃夭門強大的情報網,她們也不見得能輕易發現其中的端倪。
“當然,他好好一王爺,沒事挖這些溝溝坑坑做什么?”劉玦用手在地圖上劃了一條線,“你派人沿這條路線也挖一條深約一尺的溝出來。”
宮使看向地圖,那是位于雁門郡兩公里外的一座孤山,因地處雁門郡北側,當地人稱之為“北山”。
“這件事你親自去辦,我這里交給商使就夠了。”
宮使有些詫異劉玦的安排,難道她和瑞王夫妻做久了,連愛好也變得相同了嗎?
“還有,月出門門主不是也來晉陽了嗎?如果見到他,就請他來我這里喝茶吧。”
“不用請,本門主已經恭候多時了。”劉玦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一個清朗的男聲,宮使看了一眼劉玦,得到示意后立即退下。
門外站著一個身穿錦色華服的年輕公子,約莫十八九歲,面容略顯秀氣,一雙好看的眼睛被羽翼一般長而濃密的睫毛籠罩住,正是月出門門主游情。
劉玦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一下,不緊不慢的說道:“游門主的穿衣品位依然這么超凡脫俗。”
游情權當劉玦在夸贊于他,一邊優雅的坐在軟墊上,一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還不是跟你學的?”
“那是宮使用過的,”劉玦看了一眼被游情拿在手里的茶杯,如愿以償的看到游情像是被蟄到一樣迅速把茶杯丟掉。
不顧游情幽怨的眼神,劉玦繼續在傷口上撒鹽:“難道你沒有聽說過邯鄲學步嗎?”
游情盡量用眼球的白色部分看向劉玦,還沒有從茶杯的陰影中走出來,劉玦也不理他,自顧自的給自己倒茶:“你這次跟著我又想做什么?”
“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你這哪有一點待客之道?自從我到了晉陽,天天派一堆跟屁蟲監視我,這也就算了,我也不想計較了。明知道我來了,你竟然還讓你夫君的人圍在這里,擺明了是不想見我。”游情的語氣極其幽怨,條條都在控訴劉玦的惡劣行徑。
“那些人能攔得住你?游門主?!”劉玦故意把“游門主”三個字咬得很重,月出門門主可不是隨隨便便什么人就能當得了的。
“可是墨色也攔我!”游情用眼睛死死盯著劉玦,一副“這次看你如何抵賴”的樣子,“要不是你說要見我,他還不放我進來呢。”
“你技不如人,也怨我?”劉玦挑了挑眉毛。
“那剛才呢,你為什么不提醒我茶杯是宮使用過的?”游情有潔癖是整個雀樓人盡皆知的事情,劉玦剛才的這種行為在游情眼里,簡直是喪心病狂。
“那就怪游門主你鬼魅一般的速度,讓我來不及開口提醒呀。”
聽到這句話,游情把指關節捏得啪啪直響,一字一字的說道:“我明明是一步一步慢慢走過來的!”
“騙你的啦!”劉玦一副“你真好騙,一點都不好玩兒”的表情,“茶呢,是給宮使倒的,但是她還沒喝,你就來了。”
聽了這話,游情擺出一副“這還差不多”的表情,又聽劉玦說道:“把你的水火兩位使者借我用一下。”
“先告訴我你葫蘆里賣得什么藥。”
“如果你不問,這次就帶你玩。”
劉玦是雀樓出名的“惹事精”,自帶“江湖漩渦”模式的她自然吸引唯恐天下不亂的游情,收到游情“成交”的眼神后,劉玦預感到好玩兒的事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