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遂令天下父母心
- 世家煙云
- 苳諾
- 4239字
- 2020-10-23 19:42:14
蔣管家終于醒了,不好意思的看著三爺,看見自己身上的夾襖,就知道三爺沒有叫他。
“三爺,今天,我去找了許太醫,當年查驗老爺入棺的并在官府備檔的全是他。多年未見,到底是宮中的老人兒,說話滴水不露。所以我用了點手段,還真整出點貨來,你可知道,老爺以前的一個侍女鄭氏的?”蔣管家語速很快的問三爺。
“這是真記不得了,我那時哪懂這些,再說當時也不想讓我世襲親王,所以對我是放任的,我就知道玩,七歲之前的事,我一點記憶都沒有了,凡是二哥死前的事,也僅能記住零星碎末而已。”三爺無奈的答到。
“太太生完二爺后,老爺被調到了上京軍機處,負責采賣軍中的醫藥,當時在身邊隨侍的正是此人,而這人是…”蔣管家不知覺的自己打斷了自己,看著三爺的臉色試探的說。
“是什么?蔣叔,你和我還有什么吞吞吐吐的?講。”
“是你的生母。”
“這是許太醫說的?”三爺被嚇到了。
“不是,許太醫說,老太太生完二爺后根本就不可能再懷孕了,因為她生完二爺就再也沒有懷孕過。”
“這不可能,父親對我說過,母親生我之時差點血崩而亡,讓我一定要孝順,聽母親的話…”
“三爺,我請出老爺驗骨的時候,說還有一個女人的骸骨,你知道吧,我送老爺回去的時候,好好的找了一下老爺的居宮,里面發現一塊玉佩,上面刻著‘成’字。這玉佩一直是咱們阮庭特有的東西,那一大塊和田玉,是老爺用了五十根金條換回來的,這你是知道的,從這塊玉上削下來的玉片做的玉佩,就是別人相仿,也仿不找不出咱們家這么好成色的玉。你知道老爺的居宮底下的居宮板會貼上銅制的北斗七星圖,上面會刻上老爺的生誕時日,而在旁邊寫的這是鄭氏的生誕時日,最重要的是,當時老爺去世后老太太就把老爺葬了,你可知道按咱們庭的規矩,老爺應當在梓居中停著,等老太太百年之后才會與老太太一起入土合葬。怎么就先葬了呢?所以這鄭氏就是你的生母。”蔣管家雖然一口氣說個痛快,可是沒有注意到三爺的臉色已變有慘白,一點血色都沒有了。
是的,從三爺記事時,他就覺得母親沒有愛過他,如果不是淑秋的努力,他和母親的關系也許會更僵,現在他在母親的眼神中,還是體會不到象別人的娘對自己孩子的那種溺愛,他突然一下就覺悟了,他為什么過去的時光中,那樣的離不開二嬸、淑秋,因為她們給他的,是他重來沒有得到過的‘母愛’,明白了為什么會這樣的想和忍冬親近,因為忍冬看蘿兒的眼神,也是他渴望的。他警醒的問蔣管家:“那個藥的事有消息么?”
“沒有,人還沒有回來,我自己作主讓其中的一個洋人去北京了,因為我告訴了他為一些關于二爺和小女的事兒,他們是真心的幫忙,最主要的是,他們和柳寨主處的也很好,竟然說就在那給他們當醫生了。”
“你說我應該去會會老太太么?”三爺還是有點亂了陣腳,想去看看老太太問問,又在心里有些許的害怕面對,這個消息讓他有點亂了套了,只好抬頭問蔣管家。
“不可,藥的事不查清楚,只會打草驚蛇。三爺,你才幾年的道行啊?老太太游刃有余的掌管阮庭三十多年,就連老爺下葬的事兒都做的這樣滴水不露,咱們現在斗不過她,丕文的事,讓她們先忙一陣子,最好她們內亂,至少咱們得摸清太太是不是和她們蛇鼠一窩,要是能坐享其成,咱們也省了勁了,沒想到你讓我調查太太,卻查出這件事,你不覺得是天在助你么?沒有萬全之策,咱們絕對不能犯險。”蔣管家一再的叮囑到。
“娘。”大爺看著眼前可憐的娘,也是于心不忍的。
“思東,有沒有丕文的消息?我老了,也挺不了太長的時間了,不知道還會不會看到丕文,你別恨娘,不是我偏心,現在你應該知道我的苦衷了吧?如果你的身世被小人利用,那阮家是滅門的罪啊。娘求你了,把丕文還給我吧。你只要把丕文找出來,我保三爺讓出親王之位,行么?”老太太低聲下氣的哀泣著,她不得不向自己的兒子服軟。她以為所有的事都清了,所以張手放權,不參與所有的事,可以安享晚年,可是沒想到現在也會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娘,現在如果說用我自己的命換回丕文,我都愿意,你可信我?”大爺已經沒有了往日的豪橫,也含淚望著自己白發蒼蒼的老娘。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活沒人,死無骨。”想到這兒,老太太又抽泣起來。
“娘,你信我一次吧,我比你還著急,現在如果我們再亂了,那丕文怎么辦?你幫我想想,會有誰整走丕文?我能想的全想了,能找的全找了,哪怕舍盡我的所有家產,我也要找到丕文。”
“張淑秋,是她,一定是她,現在唯一視丕文為眼中釘的只有她。”老太太咬著牙說。
“前段日子給我逼急了的時候,找過她,覺得不是她做的,也派人一直盯著她;可她和她身邊的人,就連小廚房的人也無跡可尋。”
“那么,就是老三?丕文在,對他也有威脅。”老太太真是要變成瘋狗了,誰都想咬一口。
“老三?也不會,他比我還著急,而且絕不會是裝出的。“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說是誰?”老太太徹底崩潰了,沙啞又不敢太大聲的嚎叫著。
“娘,你別著急了,我就不信了,有生之年,我找不出我的丕文,我誓不為人,既然你懷疑張淑秋,那我就從她先開刀,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大爺惡毒的說。
“順姨太也不比她次,了結了她我也省心,想到她曾用你的出身,威脅過我,我就恨不得粉了她。”終歸是母子,都長著令人憎惡的三角眼,狠心的程度也是一樣。在她們心里,現在只要找回丕文,會不惜一切代價。
丕文是老太太正兒巴經的孫子,大爺呢,其實是發自內心的父愛,只是把這份愛建立在‘猙獰’之上,反而褻瀆了。
忍冬正在和老太太在內室喝茶,老太太和她細說庭中瑣事,外面吵鬧的聲音打斷了她們倆的談話。
老太太皺眉問到:“怎么了?”
“老太太,我去看看。”忍冬緩緩起身。
“一起去吧,這么早,是什么事?我也想知道。”老太太也跟著站了起來,忍冬急步走了過去將老太太扶住,她親昵的拍了拍忍冬的手,很是滿意。
二人剛走到中廳,就看見幾個下人抬著一個黑木鑲銅邊的大箱子從外門往中廳走來,后面跟著三爺、蔣管家。箱子很大,足有半人高。
“母親大人,一早下人們發現有人叩門,打開后只看到這個箱子。”三爺看著老太太說道。
因為丕文一直沒找到,老太太的心一抽,馬上顫聲的吩咐蔣管家打開。
蔣管家抽去插簧,打開箱子,一股酸臭之氣沖的他后退了一步。里面竟躺著一個人,不對,是一個‘和尚’。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箱子不透氣捂昏了過去,老太太看見箱子里不是丕文,長出了一口氣,轉身坐到了中廳的椅子上,吩咐下人將箱子倒到院中,并找來涼水將倒出來的人澆醒,三爺站在老太太的身邊,一語不發的看著,有老太太主事,當然不需要他發號示令,只管看‘戲’即可。轉頭看到面無表情的忍冬,心里倒想,我這丫頭怪能沉住氣的。
這人終于被兩桶水澆醒,她骨瘦如柴,頭上應該是剃頭留下的疤痕,橫七豎八的至少有十多條,法袍更是破爛不堪,酸臭沖鼻,手、脖子、耳朵全是黑垢,實在是讓人不忍下目。
一個下人手里拿著一封信,帶個人象傻子似的看愣了,蔣管家讓他把信呈上來,竟然沒聽到,叫了兩聲都沒有反映,便上前踹了他一腳,他腿一軟跪在地上,抬頭看著管家整個人變成了一個嗑巴“信,箱子,箱子上的信…” 蔣管家將信遞給三爺,三爺拆開后看見信上只寫了三個字: “張淑秋”三爺知道老太太不識字,便將信遞給老太太低身說了出來。
這時地上的‘和尚’翻了個身,站了起來,伸著脖子目不轉睛的盯著三爺,看了一會兒,就貓到箱子后面,嘴里叨叨著:“太太、太太、太太…”三爺走了過去,細看才發現這個瘦的只有骨頭的人竟然是三姨太。一時愣住,立時無語。
老太太看著三爺的表情,急著問到“怎么了?”
“母親大人,是三姨太。”三爺回身答到。老太太讓三爺扶他回內室,并告訴忍冬自行處理。忍冬一邊讓下人們帶這個可憐的瘋女人去換洗,別一邊讓人打掃她原來的屋子,又安排人去服侍,看著老太太和三爺去了內室,便沒去回稟,而回了六居。蔣管家在忍冬雷厲風行的作為中仿佛看見了自己女兒的影子,不禁又紅了眼睛。
“母親大人”三爺扶著老太太坐下后,問到。
“你怎么看?”老太太直直的盯著三爺,三爺心里想;我怎么看?這不是你昨天和大爺安排的么?你只需告訴我怎么辦就行?何必假意問我,三爺突然發現對老太太先前少的可憐地母子情意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惡心并夾雜著憎恨。
“兒子聽母親大人的,因為我重來沒遇到這樣的事情。”三爺假意的答道。
“丕文的事會不會和淑秋有關?”老太太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說道。
“母親大人,不會的,淑秋賢良慧中,這么多年來協助母親和我掌管阮庭大小事宜,對丕文也是多有照顧,她怎么會做這樣的事兒?”三爺著急的答道。老太太看著三爺的表情并沒有看出什么破綻,便轉口說:“你和淑秋夫妻情深,這個我知道,所以有些事情,你也不便插手,你可想過,她會不會以為丕文會和她的孩兒搶這親王之位?這么多年來,能把阮庭打理的和我不相上下,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你可不要小瞧了她,這樣吧,我讓你大哥幫幫你,你看可好?”她哄著三爺,也試探著他的口氣。
“全聽母親大人的。”三爺恭敬的答到。斜眼看到老太太眼中奸邪的目光。也在心里暗笑著。
“那你打發人將大爺找來,我們商量一下應該怎么辦?”老太太一轉哄勸口氣,命令到。
“是,全聽母親大人的。”
三爺的書房中,蔣管家正在綁著裹腿,早上聽到下人來報,只纏了一條就跑了出去。綁完了裹腿,他下地走了幾步,開始在屋里來回的竄,只能亂竄才能緩解他焦急的心態,終于將三爺等了回來。
“老太太找你作什么?”他急忙問到。
“她們終于按捺不住了,沒想到三姨太竟然在她們手里,老太太借我和淑秋夫妻情深,讓大爺查她。”說完自己意忍不住的翹起嘴角看著蔣管家說。
“好,那咱們就將錯就錯,讓她們去查,溝翻的越深,越好種地。”蔣管家將心放下了,他還是怕三爺中了老太太的道,聽到是這樣,終于心安了。
忍冬在回六居的路上反復的思索,是不是告訴太太三姨太回庭了,抬頭看著又開始掉落的常青藤,發現已經走到了首居的屋前,她想了想并沒進去,而是穿過長廊回到了自己的六居。十春正在床上逗著蘿兒,蘿兒的笑聲清澈動耳,她過去將她抱起來,也許是嗅到母親身上的味道,蘿兒安靜的看著忍冬,“三姨太回府了,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看著她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憐了。”她看著蘿兒說給十春聽。
“姨太太,如果你生下的是個少爺,也許還不如她呢。大喜呀,是個女孩。”十春咬著牙,在嗓子里一字一字的擠出這句話。
是啊,忍冬想著那晚生蘿兒時,差點沒命,就知道,生完孩子她的任務就完成了,如果不是三爺心里有她,找來了一個大夫和穩婆藏在小廚房,她早就一命嗚呼了,又想到十春現在還有印子的額頭,她就恨了起來。她撩開衣襟,把蘿兒喂飽后回身將蘿兒交給十春,讓十春把二姨太給她的藥找出來,窩在袖口,邊走告訴十春,她要去書房找三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