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多變的劉濬
- 鸞鳳有寵
- 陽陽寶
- 3021字
- 2020-10-23 19:42:29
荊運正專注翻看新買的團扇,突見華伶,雖然她帷帽遮擋的嚴實,但他還是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華伶越走越近,步伐堅定,帶著不可小覷的怒意,荊運想來是認出了她,紅黑的一張臉瞬間煞白,粗糙的手因為顫抖,使手中的團扇隨風掉到地上,荊運不敢撿,仿佛白日撞了鬼,支支吾吾、卻又不敢左顧右盼,半天,竟是一字也吐不出來。
“你以為你能瞞住我?”華伶強忍怒火,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這幾個字,在荊運聽來,那不是最后的警告,而是猛獸狩獵前的最后一絲平靜。
“知道我如今還活在這世上的人,十個里面九個都死光了,你算不算是那個漏網之魚?”華伶逼近一步,輕輕俯身,雙眼微微一瞇:“荊運。”
荊運雙腿一抖,跌倒在地上,他眼中滲出鮮紅的血絲:“小姐……荊運無話可說……只想……”
華伶冷笑一聲,打斷他:“你害得她還不夠?如今是來索她的命了嗎?”
“不……不是……我也是偶然得知芳沁在此,心中放不下,怕她生受了別人委屈,忍不住……就來了……”
“你以為我會像阮娘一樣癡傻地信了你的話?!”華伶忽地不知從哪里抽出一把小刀,風似得往前掠了一步,直指荊運的咽喉:“你受誰指使?!”
荊運嚇得睜大了眼,緊張地不住大口喘氣,咽了口唾沫道:“沒有……我發誓……沒有任何人指使我探聽你們的事,在找到芳沁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華府出了什么事,小姐……求你放過我……我冤枉,真的冤枉。”
他舉起手,慢慢跪坐在她面前。
華伶只覺得憤怒要將她整個人燃成灰燼:“廢話少說,誰告訴你阮娘來到譽王府的?”
“是……是我原來在華府的舊友,他前陣子也被遣回了老家,臨走我們碰見了,他跟我說的……”
荊運雖然看不見華伶此時的表情,但他心里清楚華伶有多么恨他,只怕現在取了他的命都有可能,他老了,老眼昏花,身體沉重又瘦弱,在華伶面前猶如菜板上的肉,任是誰都能像碾死一只螞蟻一般碾死他,他全都懂,只是心有不甘。
“小姐……”
“永遠的離開這里,或是永遠地離開這世上,你自己選擇。”
她收回刀,目光如火。
荊運忽地流出眼淚,他用袖子慢慢擦拭,方要說話,便聽側門“嘭”地被人一腳踢開,一個略帶冷意的聲音道:“你回來。”
華伶心下一凜,居然是劉濬?
她放在身側的拳頭緊緊握住,劉濬又不耐煩道:“還要我再重復一遍?”
華伶死死咬住唇瓣,低沉著對荊運一字一句警告:“別讓我再看見你。”
她說罷,一甩袖子,往側門走去。
可讓她訝異的不是旁的,而是一張臉比荊運還要白的劉濬,他斜身靠在門框上,一絲殷紅從一側手臂慢慢向胸前蔓延,華伶大驚,沖上去扶住他的手臂:“公子……怎么受傷了!”
“別喊。”劉濬將重量慢慢輕移到她身上:“帷帽拿走,礙事。”
華伶立即摘了帷帽,露出一張薄汗浸濕的面容,她焦急地望著劉濬:“公子的手臂是被利器所傷,應立即止血治療,對方兵器上可有毒?”
劉濬搖搖頭,又揶揄道:“我甫一進門,就聽見你在外耀武揚威地要人性命,真比刺客手里的劍還要狠戾,你平日就是這樣的?”
華伶忽地怔住,冷汗凝成珠從頰邊滑下:“公子還是先擔心自己吧。”
“哼,”劉濬瞟了她一眼,又把自己身上的重量移到華伶肩上:“悄悄送我回柘瑯院。”
“可公子手臂的傷……”那路程不算遠也不算近,華伶擔心他還沒到柘瑯院就失血過多而昏厥,好在他今日一身金絲龍紋玄色朝袍,若不離近些看也看不出受傷。
華伶蹙眉一瞬,心下決定不能任憑他做主,遂不再撐著他往前走,而是找了一處僻靜掩密的花架,讓他倚著自己過去,靠坐在墻上。
“公子稍等片刻,我來包扎。”
劉濬的雙眸生的精神,看著她的時候帶著一絲硬度,若不是多年來練出的冷厲狠絕,現下皺著眉頭不滿地樣子倒十分孩子氣,靠近他時,他身上的龍腦香煙霧一般鉆進華伶的腦仁里,阮娘曾經跟她抱怨,臭男人臭男人,身上一股子汗臭味,不知干凈,這句話影響了華伶對大多數男人的判斷,而劉濬身上熏香的氣息,總讓她升起別致獨特的感覺。
牽動傷口,劉濬極輕地“咝”了一聲,華伶離他很近,近到幾乎呼吸相聞,她能看見疼痛讓劉濬的薄唇微微地顫抖著,額上青筋隱隱閃現。
華伶取下束著一頭青絲的發帶,試了試還算結實有厚度,劉濬輕蔑地質問道:“你就讓我纏這個?發炎了怎么辦?”
華伶大著膽子道:“發炎也比流血不止要好一些,請公子稍稍忍耐,華伶雖從未學過醫術,卻時常受傷,一回生二回熟,能擔些用處。”
她不等他反應,就上前慢慢挽起他的袖子,只見他白皙的皮膚上一塊青、一塊紫,甚是扎眼,再往上便是傷口,皮開肉綻,觸目驚心,華伶倒抽一口冷氣,抬眼飛速掠過劉濬精致的面容,她有些怯了。
劉濬面色不愉,仿佛被誰發現了掩藏的秘密,他下意識地想抽回手,奈何傷口劇痛,令他無法動彈,華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雙黑眸執拗又直接地注視著劉濬那張慘白的面容。
劉濬撇過頭,方升起的怒意散去兩分。
“快包起來送我回去。”
“是。”
華伶三下五除二地纏住他的傷口,最后系住,放下他的袖子。
劉濬的眉頭漸漸松開,他閉了閉眼,復又睜開,不帶溫度的厲眸打量她:“今日之事不可與他人道。”
華伶慢慢扶他站起來,讓他重新倚在自己的肩膀上:“公子的事華伶不敢多問。”
“哼。”
這聲冷哼在華伶看來,是劉濬手無縛雞之力時對她最后的一絲抵觸,且由著他的性子。
“公子這傷,用煮熟的雞蛋滾一滾,興許好的快一些。”
“傷口?”
“不是,”她指著他胳膊上露出的一點淤青:“這幾處。”
“我有那么多稀世名藥用不完,拿雞蛋做什么。”他說罷,呷著眼觀察她,發現她一臉平靜,遂無聊地別開了眼。
華伶沉默地思忖,劉濬的性格像一陣風似的無法琢磨,第一次見面時老成持重像個中年人,第二次見又變成金風玉露出手闊綽的貴公子哥,而這一次的他,狡黠又嚴肅,嚴肅中又捎帶著孩子氣,好像拿她取樂是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只有在她無奈和沉默地時候才能得到身心放松。
止住血,劉濬心中踏實多了,而他倚靠著的華伶,則累的氣喘吁吁,眼冒金星,活像是跑了幾里地的馬,她每走幾步就呼哧呼哧大口喘氣,卻又不敢多嘴反抗。
“你若累了就把我放在這。”
“不累……”她埋頭走路:“公子這樣做定有公子的理由。”
劉濬抬眼望了望天,暮色沉沉,霞光盡顯,明日該是個好天氣,只是他勞累了這么久,終于可以得閑好好休息一陣了。
他們走到柘瑯院門口,久尋劉濬不到的盛郎趕緊替華伶攙過劉濬,盛郎的臉色極其難看,步行兩步后,他回頭對華伶說:“公子請大小姐進來。”
華伶連忙追了上去。
華伶在前廳休息著,不一會一個布衣郎中擦著滿頭大汗地跑進來,直直沖進劉濬的寢殿,半晌才出來,路過華伶,不忘面帶歉意地鞠了一鞠:“方才未細看,不知大小姐也在此處,失禮失禮!”
華伶站起身回禮:“先生不必多禮,先生心系殿下安危,一時忙亂可以理解。”
布衣郎中嘆口氣,又道:“好在大小姐機敏,先行包扎了公子手臂上的傷口,不然縱使老奴一身醫術,也難治失血之癥。”
“應該的,那……公子現下如何了?”
“已安然無恙了。”
華伶點點頭:“郎中開的藥方,可否拿來讓我過目?我略通醫術,也想研究研究。”
“是,自然要拿給大小姐過目。”
那布衣郎中又行了禮,方才離去。
華伶坐回椅子上,單手支頤,唇角慢慢彎起來,劉濬此時對她的信任,于她而言是比性命還重要的事情,她不僅要知道劉濬的心、還要清楚他的為人處世,以及他的身體狀況,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然而她這番論調很快將被劉濬打碎個干干凈凈,事實又一次證明華伶錯個天翻地覆。
布衣郎中前腳走,盛郎后腳就從寢殿出來,進正廳,看見華伶坐在椅子上喝茶發呆,盛郎笑了笑,黝黑的臉上那自然紅潤的嘴唇顯得格外亮眼:“公子讓大小姐進去說話。”
華伶“騰”地站起來:“公子不休息一會嗎?”
“公子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