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終于放晴了。
“阿呀,阿蘭,你怎么自己生火了,我不是說飯好就過來叫你一起吃嘛?”陳唐氏一進門就嚷嚷道。
灶臺旁已經淘好米準備洗菜的阿蘭笑笑:“陳嬸,謝謝你啦!你看我都好的差不多了,怎么能還在你家蹭吃蹭喝呢!這次生病,多虧了你和陳叔,要不然我還真不知道會怎么樣!”
阿蘭給陳唐氏拉過凳子:“陳嬸,你坐!”
“不了,我站著和你說說話,你叔還等著我叫你過去一起吃飯呢!阿蘭呀,要說謝字,你最該謝謝的,應該是人家楊鐵匠!要不是他冒雨背了李郎中又來回跑著給你抓藥,你也不會好這么快……你說是不是?”
阿蘭點點頭:“是該謝謝他!要不……明天我托陳叔請他,請你們三人去‘聞香知味’聚上一聚,好好謝謝你們三人的救命之恩!”
“看你說的,誰沒個病痛難處的。再說我們鄰里鄰居的,幫幫忙不過是伸伸手而已,我和你陳叔就不用了……”陳唐氏連忙說。
“怎么不用?人家說,點滴之恩當涌泉相報,何況是救命之恩呢!再說你和陳叔不去,楊……鐵匠肯定也不會來。”
聽阿蘭這么一說,陳唐氏想想也對——阿蘭和楊鐵匠孤男孤女的,若是沒有旁人作陪請他肯定不去
“那行!我跟你陳叔說,讓他請去。不過這個楊鐵匠真是個不錯的人,也不知道他成家了沒有!”陳唐氏走近了些,“要說這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誰嫁給楊鐵匠,就是誰的福氣咯!”
阿蘭也沒說什么,只是笑笑。
陳唐氏覺得她是不好意思,也就不多說什么。加上午飯時間,她也沒多呆。
阿蘭怔怔盯著沸騰的鍋發了好大一會呆,最后輕輕嘆了口氣。
“完了,又忘記箜飯了……”看著鐵鍋里已經快沒水了的米——準確說米不像米,飯不像不像飯的混合物,阿蘭哀叫起來,已經學了這么久,還是不習慣這種大鐵鍋做飯。陳嬸教過,要等水沸騰一會再把米撈出來,這叫箜飯。然后炒菜,菜燒好再把箜的飯放點冷水燒熟。這樣的飯松軟可口不粘鍋。
“得了,還是直接燒熟飯盛起來再做菜得了!”阿蘭搖頭嘆氣,自言自語道,“還好我比較聰明,沒說請人家來家里吃飯,要不然丟人丟大發了!”
自我解嘲的笑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反正也沒人嫌棄,自己吃飽就行!沒有雞精沒有味精,這么寡淡的味道,我竟然也能習慣了!”
這次病了一場,味覺好像問題更嚴重了,吃什么都沒味道。鎮上那家糕點鋪子貌似也沒有什么新花樣,看看有人進城的話,托人帶點果脯點心干果什么的好了。
這日子——還真夠寡淡的!
吃過早不早中不中的早飯過后,阿蘭對著銅鏡挽了個還算是髻的發型。“要說起來,我應該是那種中看不中用的女子了,不見得賢良淑德,又不擅長持家營生,就連梳個頭發都是難以入目,難怪走在大街上這么引人矚目!”
因為生病的事,兩天沒去書局了,雖然托人跟吳老板講了一聲,但是拖久了總不好。
可能是陽光很溫暖,阿蘭出了門,覺得身上有些力氣了,不像是早上起床時那么渾身無力。這場病來的急去的倒也快,沒有抗生素退燒藥的如今,一場風寒丟掉小命也不稀奇。也虧得自己經常鍛煉身體,來到這邊后,抵抗能力貌似增強了不少。
“阿蘭,出門啦!”遠遠的,有人打招呼。
阿蘭瞇瞇眼睛,認出是附近的馮七姑,笑著回了個應:“哎,去書局看看。”
“你病好了吧?聽陳家的說你生病了,我還說去看看你呢!這一忙又沒得了空閑!”
“謝你關心。也快好了。”
招呼過后,阿蘭提提裙襦越過水坑,背后隱約傳來馮七姑跟另外一人的說話聲。
“那個就是陳家房客啊?”
“是她。”
“聽說她是寡婦吧……”
“是,好像是外地來的……”
“難怪,我們本地的女子,有幾個拋頭露面在外面跟男人共事的?嘖嘖……”
聲音越遠越小,漸漸不可聞了。
一旁錯身而過的婦人多看了一眼她頭上的發髻,嘴巴里發出嗤嗤的笑聲。
阿蘭置若罔聞,十分從容淡定的從街心走過,順著河沿上了石橋,往書局方向走去。青磚,綠柳,河水,石橋,時不時傳來的叫賣聲,貨郎的撥浪鼓,空氣中紛雜氣息……阿蘭深深吸了一口氣。只在《清明河上圖》中看到過的場面,自己竟然也能置身其中,想想都覺得很奇妙。
再過了街角,遠遠的就能看見瀚海書局的牌子。閉著眼睛,空氣中似乎還彌漫著那種特有的書墨香。
“阿蘭姑娘,你來了。”套著馬車的小順打招呼,“聽說你染了風寒,好些了嗎?”
“好多了,謝謝你掛念!”阿蘭笑笑,“是吳老板要出門么?”
“是呀,等會說要上城里去。”
上城去……“小順,我托你辦件事行么?”
“阿蘭姑娘還跟我客氣,你說說看什么事,我能不能幫上忙。”小順扭過頭來。
“額……我想請你幫我帶點酸梅、蜜餞、果脯什么的小吃食回來。最好味道重點的!”
“這小事一件!對了,阿蘭姑娘,你還是吃什么都沒什么味道啊?”
“恩,也不是完全沒有,就是很淡,寡淡極了!”
“唉,你該找個郎中看看的……這食不知味,嘖嘖,的確不怎么好!”
阿蘭點點頭:“那我先進去了。”
“恩,好,阿蘭姑娘你忙去吧。哦,對了……”小順壓低聲音,“吳家娘子也在。”
“恩。”阿蘭渾不以為然的點點頭,依然穩穩慢慢的進了大門。
小順搖搖頭,嘀咕了一句,拍拍馬身:“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