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倫看清了來人，這是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頭，他與眾不同地在連體服外罩了一件皺巴巴的白大褂，蒼老的臉上頭發(fā)與胡子仿佛很久都沒刮過了似的，亂糟糟地糾纏在一起。此刻老頭站在樓梯上，小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阿倫，仿佛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的辦公室里多出了一個人。

阿倫很快反應(yīng)了過來，他有些慌張地自我介紹道：“你好，先生，我叫阿倫?卡斯帕，剛分配過來的。”

老頭迷惑不解地歪了歪頭，隨后他恍然大悟般地拍了下腦袋，大聲說道：“哦，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新分來的學(xué)徒，阿倫……什么來著。”

“阿倫?卡斯帕。”阿倫悻悻地重復(fù)了一次。

老頭三步并作兩步地走下了樓梯，關(guān)掉了此時顯得音量有些過大的留聲機，然后興奮地走到了阿倫面前，嘿嘿笑著搓了搓手：“那個……你對我這里怎么看……這些寶貝……”他指了指滿屋子的機器設(shè)備，隨后，他想起了什么似的補充道：“哦，那個，年輕人，我的名字是維爾馬倫?薩德勒。”

阿倫眉頭微微皺了皺，眼前的老頭好像很多天沒洗過澡一樣，身上散發(fā)出一股酸臭的味道。

“都很不錯，老師，恩……我可以稱呼你為老師嗎？”阿倫環(huán)顧了下屋子里橫七豎八的機器設(shè)備，心中不禁暗暗吃驚。這些機器設(shè)備五花八門，比如避難所養(yǎng)殖場里的絞肉機，一臺揮舞著電鋸嗡嗡亂跑的“巧手”機器人，甚至還有一臺醫(yī)院里的龐然大物——“自動醫(yī)生”。這些東西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都像從垃圾場里撿回來的一樣，幾乎快散架了。

“老師嗎？”老頭張大了嘴，然后興高采烈地說道：“當(dāng)然可以，為什么不呢？”

阿倫遲疑了下，小心翼翼地接著問道：“老師……我能問下，我們的工作是做什么呢？”

“工作……我們的工作……”老頭來回踱著步，費勁地想著。

“誒……”

“啊，我想起來啦！”老頭猛地說道：“我們的工作就是每天去上面給鐘樓的大鐘上上弦，給齒輪打點機油什么的。嘿，其實那玩意兒又精準(zhǔn)又省力，幾天不管都沒事。”

聽了這些，阿倫呆呆地看著眼前的老頭，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多年后自己的樣子。

“嘿，別用這個眼神看著我，年輕人，這個活兒總得有人去干吧，大家還指望著這口鐘趕緊走到2577年呢。”老頭講到這里，想了想，似乎覺得自己講的話很有趣，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阿倫呆滯了半天，雖然有些心理準(zhǔn)備，但也沒想到這個工作這么……閑。

他一邊想著一邊不知不覺地走到了那臺“自動醫(yī)生”旁邊，隨即他好奇地打量了下眼前的機器。好奇地問道：“這些機器設(shè)備是哪里來的？”

“撿的。垃圾場里撿來的。”老頭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同時他小心翼翼地躲開了那臺“巧手”機器人的電鋸，關(guān)閉了它。

還真是垃圾場里撿來的啊……阿倫愣了愣。接著問道：“那它們還能用不？”

“能，怎么不能。我閑著沒事就把這些玩意都搗鼓好了。湊合著……都能用。”

“真的？”阿倫半信半疑地問道，然后小心翼翼地躺到了“自動醫(yī)生”的病床上。“沒動靜啊？”

“恩，電源沒開。”老頭笑嘻嘻地走過來一把打開了病床下的開關(guān)，然后手指如飛地在“自動醫(yī)生”的終端上輸入了一堆命令。

“啪”的一聲，阿倫的手腕與腳踝處都彈出了鎖扣，把他鎖死在了病床上。然后老舊的“自動醫(yī)生”開始發(fā)出一些奇怪的系統(tǒng)運行聲，并從各處縫隙里冒出了一陣陣的熱氣。

阿倫看了一眼動彈不得的自己驚喜地說道：“真的能用啊！”

“恩……大概。”

“大概是什么意思？”阿倫迷惑地問道。

“恩……偶爾可能會失靈。”

“失靈？”

老頭思考了一下說道：“恩……比如把人肢解了什么的。”

“什么……快放我下來。”阿倫大驚失色，并徒勞地想掙脫鎖扣的束縛。

“恩，不要慌。那種概率很小的，最多就是誤切除什么器官而已。”老頭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同時手指飛快地敲擊著“自動醫(yī)生”終端的鍵盤。

“恩，我想起來一些東西，一直想試試來著。”老頭此刻的注意力已經(jīng)全部集中到了“自動醫(yī)生”顯示器上一行行飛速劃過的字符串上了，絲毫不理會阿倫的叫喊。

然后阿倫看到了“自動醫(yī)生”的一支機械臂在“吱嘎吱嘎”的聲音中移動過來，給自己注射了一針不明液體，于是他昏昏沉沉地陷入了黑暗。

……

意識一點一滴地回到了阿倫腦海內(nèi)，他睜開了雙眼，雖然有些頭暈但影響不大。他試著坐了起來，然后他看了看手腕與腳踝，兩處的鎖扣都已經(jīng)打開了。

阿倫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緊張地摸了摸自己身體各處，確認沒少什么才松了一口氣。

老頭依舊一身皺巴巴的白大褂穿著，站在“自動醫(yī)生”的病床旁。他笑嘻嘻地舉著一把水果刀逼近了阿倫：“快，讓我們確認下手術(shù)結(jié)果如何。”

阿倫又被嚇了一跳，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什么……什么……手術(shù)結(jié)果如何……”

“別緊張，放松。”老頭用盡量輕緩的語氣對阿倫說道：“讓我刺一刀就好。”

“開玩笑嗎？”阿倫猶豫著要不要立馬打暈眼前這個怪老頭。

老頭嘻嘻笑著一刀向阿倫放在病床上的手掌刺去。阿倫在電光火石間，微微一縮手同時張開了兩個指頭，鋒利的水果刀恰好險之又險地刺在了他的兩只手指間。

“喂喂，別躲啊。”老頭不滿地說道。

“傻子才不躲……喂……你到底想干嘛啊？”阿倫說話間敏捷地躲開了老頭接著刺來的幾刀。

“好吧，好吧，我給你說明下。”老頭氣喘吁吁地停止了動作，生氣地說道：“先前我給你動了兩個小手術(shù)。”

“什么小手術(shù)？”阿倫懷疑地看著老頭。

“呃……”老頭回頭了看了看自動醫(yī)生的“顯示器”似乎才想起：“恩，應(yīng)該是叫‘尼米亞皮下裝甲終極版’與‘不死鳥白血球增殖器模塊’。”

“誒……沒感覺啊？”阿倫活動了下身體，然后有些興奮地說道：“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當(dāng)然厲害。這些可都是“偉大戰(zhàn)爭”前的軍用技術(shù)。來，讓我刺兩刀。”老頭說完又作勢欲刺。

“別別別，請讓我自己來。”阿倫慌忙擺手阻止道。

“好吧。”老頭悻悻地把水果刀遞給了阿倫。

阿倫小心翼翼地用刀鋒劃過了食指。然后他眨了眨眼，食指確實毫發(fā)無傷，并且自己一絲痛感都沒有。

“怎么做到的？”阿倫的嘴巴變成了O型。

“說了你也不懂，大概就是在你的皮下組織各處植入納米機器人，在皮膚遭到攻擊的瞬間，納米機器人會自動抵御到該處，并附帶緩沖效果的這個樣子。恩，從資料上看，這可比這種技術(shù)初代時在皮下組織里植入覆蓋式鋼鐵襯墊先進得多。”老頭滿不在乎地說道。“再用點力啊。現(xiàn)在的你基本上……刀槍不入的。”

“真的？”阿倫試著用了一半的勁道刺向了左手手背。只見水果刀跟皮膚接觸后，居然發(fā)出了“叮”的一聲，然后水果刀就被彈開了。

阿倫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左手背，喃喃自語道：“這么牛的技術(shù)你從哪里找來的……”

老頭神秘地左顧右盼了下，壓低了聲音說道“說了你別告訴別人。這可是我花了20年時間才黑進中央電腦里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

“什……什么！黑……黑中央電腦？”阿倫此刻已經(jīng)震驚地?zé)o以復(fù)加。“材料哪里弄到的呢？”

“是啊，太閑了，沒事做唄。都黑進中央電腦了，你還怕材料搞不到嗎。快，讓我試試。”老頭興奮地說著，一把搶過了水果刀，然后跳起來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向阿倫的左手掌刺去。

“啊！！！！”阿倫發(fā)出了一聲慘嚎，老頭松開了手，那把水果刀穩(wěn)穩(wěn)地插在了阿倫的左手背上，鮮血開始流淌了出來。

老頭退后了幾步，不好意思地揉了揉亂蓬蓬的頭發(fā)說道：“嘿嘿，似乎超過一定限度就不行了……真是不好意思。”

阿倫痛苦地捂著手背，身體卷曲成了一團，嘴唇無聲地開合著……看嘴型應(yīng)該是在說：“魂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