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倉庫內亂
- 末世蟲皇
- 浮海落日
- 4884字
- 2020-10-31 22:48:35
新陽抬起早已麻木的手,用破碎的衣袖胡亂抹了把臉上的血,原本清秀的容貌在紅色應急燈下顯得格外猙獰恐怖。手中堅固的門框被劈砍破碎的只剩下短短一截,但仍在在新陽手中飛舞著,不停刺穿被凍得結結實實的餓鼠,鮮血順著被握緊的利口處悄無聲息的往下流淌。
一只餓鼠從如山的尸體中探出丑陋的頭來,張大嘴朝新陽咬去,只聽“噗”的一聲,短短的門框被插進了餓鼠腐臭的嘴里,兩雙原本兇殘的眼睛慢慢失去了神色。
新陽漫無表情的又從身邊扯過一根不知什么用的棍子,機械般穿刺起來,他毫不留情的踩過細小幼鼠的身體,把它們碾成一灘淡白色夾著點點腥紅的肉泥,發出吱吱破碎的聲音,讓傻傻站在樓梯口的小七和清寒不敢再往前邁出一步。
新陽此刻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任由手中的武器支配著軀體。一個大大的問號在腦海中猛烈的搖晃,不停刺激著痛苦的自己,“如果可以讓他們也擁有與自己一樣的知識,還會發生這樣的事嗎?”
如山的鼠堆前,新陽如同惡魔般,收割著這些餓鼠卑微卻又強韌的生命,熒光棒發出的淡淡光亮沒能照全整個漆黑的通道,只聽得到硬物刺穿血肉之軀的恐怖聲音以及那時不時的,細不可聞的痛苦掙扎聲。
“咳咳”,終于,一股濃濃的鮮血從新陽口中噴了出來,灑在了血肉模糊的地面上,心力交瘁下的新陽只覺得天旋地轉,他用棍子勉強撐住了地,搖了搖沉重的頭,緩緩直起腰來,低頭瞅了瞅手中早已變形的棍子,苦澀的笑了下,一揮手,把棍子甩到了還是紋絲不動的大門上,一溜青色的火星畫著曲線升起又漸漸消失。
“趙輝,你這個畜生,可以開門了!”新陽用腳踢了踢紋絲不動的合金門,被餓鼠咬的千瘡百孔的墻壁開始畏懼的抖下絲絲白色粉塵,門里面隨之響起一片嘈雜聲,但還是最終平靜了下來,厚重的大門吱吱嘎嘎的被人從里面打開,向著新陽露出一副副慚愧的面容。
新陽滿臉是血,眼神直勾勾的望著眾人,嚇得開門的王躍不由得郎當往后退了幾步。原本擠在門口的居民也被門外駭人的鼠山嚇得讓出道缺口來,爭先恐后的推搡著,往倉庫深處擠去,像群嚇破了膽的鴨子,笨拙的逃避著危險。
新陽沒有理會眾人,只是默默向最里處走去。圍擋著的人群像是落潮般向后退縮著,又被端槍的衛士擠了上前,有幾個人想要試著端起槍瞄準新陽,但看到門外那結著薄薄一層冰的走廊和餓鼠堆成的尸山,就又不自覺的把槍垂了下來,藏到了身后。
滿臉怒意的小七和依舊裹著厚厚圍巾的清寒緊跟著走了進來,站到了新陽旁邊,一邊拍打起沾著白色薄霜的防護服,一邊打量起周圍抖抖索索的人群,怎么也不能相信剛才的那一幕是由這里的人們所決定的。
“趙輝,趙興,你兩現在誰是管事的,把這件事情解釋下吧!還有,趙輝,把鑰匙還給我,你不配帶!”新陽抬起頭看看被李子恒他們緊緊圍住的兩父子,站在高聳的糧堆下不肯下來,不由得輕蔑的吐了口痰,啐在了濕漉漉的水磨磚上。
趙興看到新陽這樣,不由得搓著手,往下走了兩步:“那個,新陽,消消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是……”他剛把臉皺成了盛開的菊花,露出一臉的媚相,卻被趙輝一把拉了回去,掩在了自己膀大腰圓的身后。
趙輝咳嗽了兩聲,原本嘰嘰喳喳的倉庫頓時安靜了許多。他滿意的點點頭,用一種義正嚴肅的口氣,居高臨下的沖著正被憤怒折磨的發抖的新陽說了起來:“新陽,你忘記《落日城守則》了嗎?你作為普通居民,沒有權利向市長質疑任何問題,雖然你這次行動拯救了大家,但你的無組織,無紀律……” 新陽根本沒想到見面后,趙輝居然會這么說。憤怒一下子沖出了胸口,脖子上的青筋完全爆開了。他用手指著一臉嚴肅的趙輝破口大罵道:“去你媽的《落日城守則》,你是市長嗎?你他媽自己做到了《落日城守則》的哪一條?你在這剛草菅完人命,就開始裝你媽比的大尾巴狼啊?你給我滾下來,別在上頭裝爺了,沒有我,沒有我父親,你早死絕在那操場上了!你給我滾下來,快點!”,末了重重比上了個中指,解開了腰間上別著的最后一支槍,對準了在那裝的無比坦然的趙輝。
市民嚇得轟的一聲散開了,一窩蜂的擁到了狹小的角落里。幾個孩子不合時宜的大哭了起來,被各自的父母緊緊捂住了嘴。不堪入耳的大聲責罵與粗魯舉動讓屋里圍觀的居民不敢相信這是一向笑瞇瞇的新陽所能說的出,做的到的,都緊緊的盯著中間站著的那個從沒見過的陳青松的兒子。
但是趙輝聽完后在笑,笑的前俯后仰,笑到最后連眼淚水都流出來了。他猛的也從腰間拔出槍來,推開了保護著他的衛士,把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新陽,齜牙咧嘴的笑著說道:“新陽,解除你市長的決定是大家伙投票的,然后扔出去的人也是大家一起選出的最不歡迎,最無用處,最危險的城市蛀蟲。完全合理合據嗎!”說完環顧起都低著頭,不敢做聲的居民,最后把目光停到了一臉不可思議的新陽身上,眼神中流露出玩味的光彩,嗤嗤冷笑起來。
刺耳的笑聲在新陽耳朵里不住的盤旋。惱人的思緒從幼小時就開始讀的那些高尚的書本里一下子滑落到了殘酷的厚厚的血與肉中。默不作聲的圍觀者好像都在嘲笑著自己,壓的新陽快要喘不過氣來。父親在雪夜里的那些話語如同魔咒般把新陽的心捆的不能動彈。新陽愣住了,不知道還該說些什么。
“自己費盡心思救得這些人,該救嗎?自己費盡心思所想的一切,該想嗎?”新陽開始大口大口的吐出憤懣的鮮血,止不住的從手指縫中滴到濕漉漉的地上。
趙輝心里快要樂開花了,繼續油腔滑調的大聲沖新陽嚷著:“怎么,你祖上幾代都做了市長,到你這被奪了,你不甘心了是嗎?那好,我們再來次選舉,跟我趙輝的,依舊帶你們有肉有酒有自由。恩,對了,最重要的還是如果你們不選我,小心新陽瘋子般整你們,你們看看他現在這樣子,嘖嘖,還有,別忘了我跟你們說的他為了個丑八怪陌生人殺王強的事。別忘了當年他爸是怎么壓迫咱們的,就說運糧,為了自己安全,派著我們這幫小兵去殺死那個怪物,做誘餌,當前鋒,活生生被他害死了八個人。王躍,李子恒,你們說是不是啊?”說完用死魚眼睛狠狠盯了盯在那魂不守舍的兩個人,逼著他們按自己的話來說。否則,趙輝輕輕搖了搖身后的糧堆。
王躍和李子恒看了看正在被現實折磨的吐血的新陽,又看了看拿著槍不可一世的趙輝,小雞啄米似點起頭來,繞著彎的跑到了趙輝身邊,撿起了地上的槍,對準了自己曾今的好兄弟,好朋友,陳新陽。
小七看著發生的一切,急了,舉起了手中的小鷹,擋在了新陽身前。而清寒則被無端的指責搞昏了從小到大一直隱居而潔如白雪的心靈,一條不清不楚的人命就這么重重壓在了她單薄的肩上,她想跑出去,但看著痛苦萬分的新陽,又怎么也邁不開步子。
新陽透過站在自己眼前的小七,看到對著自己舉著槍的王躍與李子恒,愣住了。只覺得熱血止不住的往頭頂上冒,眼前原本雪白的糧袋,深綠色的墻壁和發亮的壁燈都被染成了血紅色。他想怒斥趙輝在撒謊,在造謠,在無恥的欺騙著人們。想指責王躍與李子恒的背友求榮,不顧多少年的兄弟情義。但從嘴里傳出的,只有越來越重的血腥氣。耳邊的嗡嗡聲越來越大,堵住了自己如火般的思緒。
新陽狠狠捏住自己的大腿,想要從這個充斥著鮮血與謊言的夢中醒來,但卻只能無能為力的看著趙輝在自己頭頂露出焦黃的牙齒,對著自己張開深不可測的大口。
趙輝在上面更加放肆的笑了,心里不由得得意起自己從一回到落日城就開始做的精心安排,“如果身邊有酒就好了”,趙輝暗暗樂道,但仍不肯放過在下面如五雷轟頂般痛苦的新陽。
“恩,大家快點投票啊,來,誰是落日城的市長啊?誰是啊?還有,當初跟我一起去運糧的同志都說說話啊,說說當初新陽是怎么偏袒這個丑八怪的,是怎么壓迫咱們的啊?最后,當初被青松那個冷面狗欺負過的居民也來我父親趙興這訴冤啊。我們趁著大難解除,苦主都在,干脆把事情都說清楚吧!”趙輝赤紅著臉,瘋魔般手舞足蹈起來。底下的人群不自覺的抖動了起來,抓耳撓撒起來,交頭接耳起來。
在他們的心中,只有活下去,吃的飽,玩的好這三個簡單的需求支撐著他們干凈的皮囊。人性與道德早已消失在簡單的《落日城守則》中了。
小七無助的放下了槍,抱住了快要昏厥過去的新陽,淚水從明亮的眼中止不住的流在了新陽為了居民而傷痕累累的手上,她慢慢把原本潑辣的嘴巴湊到了新陽耳邊,輕聲細細說了起來:“新陽,你不是一直不想當市長嗎?不是一直不想當嗎?我們走吧,離開這里,不用再對這群人負責了,好不好?好不好?”說著把新陽的臉擺正,試著慢慢把自己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對著懷中的那個他,淺淺笑了,淚水如珍珠般滴在了新陽干癟的嘴唇上。
新陽在小七溫暖的懷中麻木的點了點頭,但好像又抓住了什么,使勁的搖了起來,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心,又指了指在一邊愣著的清寒,最后指到了小七身上,停住了。
三個人就這么在呆呆的場地中央一動不動,滿地撒滿的小米和水在壁燈下發出冷冷的光澤,發出陣陣臭味。原本值錢的臘肉就那么掛在墻上,隨意搖擺著。墻角邊的罐頭被沸騰的人群擠到了地上,清脆的滾動起來,但立馬就被一只黑手撿起,塞到了懷里。
人群喧騰了片刻便眾口一聲,發出了響亮的歡呼:“跟著趙輝市長有肉吃,有自由,跟著新陽受欺壓,被管教,飯也吃不飽,我們選趙市長,選趙市長。”
趙輝在上面和藹的模仿起前人揮起手來,趙興也從暗處站了出來,不住的抱拳,褶子從眼角一直連到了下巴。
有人開始帶頭鼓起掌來,場上頓時響起了陣陣刺耳掌聲。而且越來越響,震的外面的鼠堆上滑落下一些碎物。其中就有那黑黃色相交的棉絮與一只被咬殘了的人眼珠,從里面流出些淡白色的液體。正冷冷看著瘋狂的人群。
趙輝邁開了四方步,從糧堆上一步步走了下來,潔白的袋子上留下了兩道深黑色的印跡。他沉穩的踱到了虛弱的新陽身邊,低頭說起話來,原本熱鬧的人群頓時靜了下來,人們都側著耳朵,想聽聽趙市長在說些什么。
“恩,新陽啊,市長選舉你沒意見吧?至于你父親干過的壞事,因為他已經死了,所以罪過就不追究了,人民都是寬容的啊。還有你,那個,因為你從小就受你父親的獨裁主義的控制和皇權思想的影響,所以你的罪過,市民自治委員會也決定,不準備追究。,你要好好接受新的教育,肯定還是能回歸到群眾中來的。”
趙輝笑瞇瞇的拍了拍新陽肩膀,卻被小七狠狠的推開了。趙輝滿不在乎的笑了笑,轉身又對強忍著怒氣的清寒說起話來:“恩,陌生人,等會到我那領份表,把自己的情況和政治背景填下,我們落日城這次運回這么多糧食,為了居民安全,防止敵對勢力混進來,審查是必須的。對了,還有你的私人物品也得上交,我們會按照你的貢獻度考慮要不要幫你治病的。藥品,是屬于集體的,光靠著抱當權者大腿是沒有用的,哈哈哈……”趙輝得意的往門外走去,早有人清出了一條還算干凈的道路,一路上群情激躍。到處都是恭維聲與喝彩聲。
“吧唧”,那只殘破的眼珠被一個倒退著鼓著掌的居民踩扁了,膿水流了一片,嵌在了地上,無人問津。
人們慢慢帶著各自的戰利品涌出了門外,喜氣洋洋。新陽也拉著小七從后面默默的站了起來,抹了抹自己嘴上的血,幫小七擦掉了淚珠,喊住了不可一世的趙輝。對著他搖起頭來,頓時,人群又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不可思議的看著場里的三個人:“趙輝,你別得意忘形,你其實沒權利進行什么選舉,定罪的。別忘了,小七還是黨高官,沒她的點頭,你所說的,所做的都是無效的,你沒忘記吧?”
趙輝肥碩的身軀一下子愣住了,他呆呆回過了頭,張大了嘴。原本還興高采烈的居民頓時都陷入了沉默,把憤怒的卻又無奈的眼神投向了小七,指責她又一次壞了大家的好事。
新陽一把摟過小七,把她完全摟在了自己懷中,默默把射來挑釁眼神的居民都刻到了自己心上。
“趙輝,別忘了,黨高官這職位可是世襲指定的。不過,最重要的,黨的書記可永遠比市長大啊!”新陽吐出了這幾個字,便朝不再發愣的清寒揮了揮手,摟緊住朝著自己微笑的小七,準備帶她們走出這個烏煙罩氣的地方,幫她們找到房間,好好休息。自己則等明天太陽升起后,再來解決今天這些事情。
誰知道,原本默不作聲的趙興卻詭異的沖了出來,擋在了三人離開的道路前。對著正在新陽懷里,用自己的袖口幫新陽一點點抹去嘴邊血跡的小七,陰陽怪氣的說道:“小七,這么護著新陽啊,你不想知道,你是怎么變成孤兒的嗎?”
居民紛紛擠出了門外,抱頭鼠竄起來。狼藉過道里的雜物被人們踢得到處都是,地上踩滿了腥紅的腳印,許多人被冰滑到都來不及站起來,爬著向黑暗處躲去。
沒人想再靠近這即將爆炸的風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