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叔叔,你我都知道三營是支什么樣的隊伍,如果他們出兵救駕,先不說他們的戰斗力,糧草大營怎么辦?失了糧草,我肅州軍會如何。如果不出兵,皇子一旦有失,皇上又會如何處置?”
梁嘉寧這么一問,司馬云出跟著冷靜下來,慢慢地就想出了點蹊蹺,但他是軍中的戰將,不是朝中的政客,大敵當前,軍人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御敵,而不是保全自己。
從五更到現在,一支不善征戰的禁軍能與一支訓練有素的騎兵混戰一個多時辰,已實屬勉強,再戰下去,怕是后果不堪設想。
“不管怎樣,先救了人再說。”司馬云說完,抓著劍就要出帳。
他知道梁嘉寧在擔心賀靖會受牽連,可她還太小,有許多事情她還不太懂。
此次出關北巡的這位皇子齊蘊,是今上的第二個兒子,母親是當今的賢貴妃,代皇后統領后宮,齊蘊地位尊崇,更是深得皇上喜愛,即便將來不得龍位,但也定是要堪大用的,要不然今上也不會讓一個弱冠之年的皇子代他北巡。
梁嘉寧再次叫住了司馬云:“憑你單槍匹馬,如何能救得了。”
“我先帶三百騎過去,然后再從三營調人。”
“說不定他們近處還有伏兵,等的就是你這樣做,到時怕是你人救不出,還會白白失了我軍糧草,如此得不償失。”
“那我們就不救了?
梁嘉寧輕輕地搖了搖頭道,“救,定是要救的,卻不是這樣去救。”
“你說要怎樣才能救得?”梁嘉寧自幼在軍中就是個精靈古怪的人,點子頗多,有時候還真的能派上用場,這點連賀靖都親口承認。
司馬云一雙銅鈴眼睛瞪得溜圓,但聲音明顯地低下來:“你快說怎么救吧,再晚了怕是要人頭落地了。”
梁嘉寧思躊再三,下了決心:“您留在運糧大軍中,我帶人去。”
“你?”司馬云重新上下打量了梁嘉寧一番,雖然她的身材比一般同齡的女孩向挑結實些,但在男子面前她還實在太弱,戰爭,那是實打實動刀動槍的事,不是兒戲。他嘴角一扯就笑了:“你去還不夠人家輪一錘的呢。”
“誰說我要去跟他們硬拼了。”梁嘉寧狡黠一笑,“那伙子人訓練有素,如果是正面迎敵,非三倍于他的人馬都很難有勝算,就算你帶了我營中全部的將士過去,也是白白搭上幾百條性命而已。”
“那要如何方能取勝?”司馬云就不信了,他手下這五百人馬會抵不過幾百流寇匪兵。
梁嘉寧一擠眼睛,沖司馬云調皮地一笑:“智取。”
“智取?如何智取?”
“司馬叔叔,你可是去過定南關?”
“去過。”
“你是否還記得定南關有坐水關?”
“嗯,有。”
“這幫流匪不管是西胡軍還是月氏軍,但凡善騎善射之軍大多都懼水戰,若是……”
“對呀,打開水關淹死他們,這倒是個好主意。”司馬云雙手合掌一拍,激動得差點就要跳起來。
梁嘉寧卻是搖頭:“不能用水淹,定南關一線是我北昭糧倉,此時正值谷物穗期,眼看豐收在即,萬不可因幾百人而毀了我萬頃良田,此法不可。”
“那你說怎么辦?”司馬云帶兵打仗沖鋒陷陣行,但頭腦中卻缺乏對軍事的敏感認知。
“引他們到水關去。去年師父帶我去過水關,水關守衛告訴我,那水關內的壩柳地勢平坦,表面上看只是一處平坦的河堤,易于騎兵作戰,但實際上水關內的坎壩多因常年水浸,大多都經不住重荷,潰壩之事也時有發生。若是把這幾百人馬引至壩柳,那道虛土壩必是經不住這般踩踏,一旦壩柳潰堤,那么大一座水關,就算是善水之人想爬上來都難,更何況那伙流寇還不善水戰。”
司馬云略一沉吟,不得不覺得這個辦法比放水淹人淹田更好,可是……“自己人馬也陷進去了又該如何?”
“我沒說要讓自己的人馬去踩堤呀?”
“那要誰去踩?”
“他們的目標是誰就讓誰去踩唄,我就不信他們單單是為了挑起皇上與肅州軍的間隙而來的。”梁嘉寧這話說得有點痞,司馬云一張冷臉瞬間就黑了。
“梁嘉寧你大膽,怎么可以讓皇子……以身涉險。”后面的一句話他說得越來越輕,因為他從梁嘉寧狡黠的神色中已明白了她想做什么。
“不可,你若有何閃失,我又如何跟都督交待。”
梁嘉寧笑了,“我還沒動身呢,你怎就知我會有閃失,還是你原本就希望我有閃失?”
梁嘉寧以退為進,一句話把司馬云噎得夠嗆,卻也沒別的辦法。只好搖頭:“我給你五百精騎,再……”
“我只要五十騎。”
“五十騎?”
梁嘉寧重重地點頭:“京城出來的禁衛軍戰斗力原本就難抵善戰之軍,你想,他們與敵寇激戰數個時辰,此時這位皇子身邊還能剩下多少人?所以五十騎足矣。”
“你想干什么?”司馬云一臉的戒備。”
梁嘉賓寧嘿嘿一笑:“就是想乘亂偷點東西而已,放心,如果被他們發現了,我爹還能賠得起。”
北昭崇文六年,一個身穿錦衣華服的少年,率五十輕騎從禁軍中殺出,將月氏阿貍族五百精騎誘至定南關水關內的壩柳,致壩柳潰壩,使得五百騎人馬葬身水關。此一役,開創了自北昭獨立以來兵不血刃聚殲群敵的先例,那位少年也因此役而一戰成名。
但是這一在四國軍事幕僚間被反復研習推敲的重大軍事事件,卻沒有人上報朝廷,也沒人知道那位率身誘敵的錦衣少年是何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