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是在中原平谷之地，選擇這里扎營當是無錯。可此地南臨月氏東抵西胡，這兩方人馬都善騎兵，若他們一方有兵匪潛入在此劫掠，哪怕他們只出兩百精騎都可完勝我們這一千步兵，更何況我們還在護著這兩萬擔糧草，司馬叔叔，嘉寧雖然年幼，卻也知曉行軍無大小，你不能因為我年齡小還是個女子便不肯納我諫罷。”梁嘉寧態度舒緩了一緩，給了司馬云一個臺階下。

“要不這樣，咱們把糧草轉移到半坡上去，營地依舊扎在這里，但分兵兩處，你看如何？”

司馬云雖然生性耿直，倒也不是一根筋，略一思量，也覺得梁嘉寧的擔心不無道理，垂頭在帳中來回踱了兩圈，再抬頭時就把外面守衛的親衛叫進來：“傳令，把一切糧草輜重都轉至半坡地勢險要之處，命許泰帶五百輕騎留守川地，其余人馬全部隨糧草到坡上去宿營，坡上營地不準生火不準造飯。”司馬云在梁嘉寧建議的幾條上補充了幾項。

傳令兵領命轉身跑出去了，司馬云這才轉過身來，瞪著梁嘉寧，然后從身后的桌子上拿出一包東西來放到桌子上，指前面前的椅子說：“趕緊坐下吃了吧。”

司馬云親自拿了個碗倒了一碗水，又叫親衛送了雙筷子進來，看著梁嘉賓寧還執拗地站在原地沒動，就動手把她按坐下去：“這兒沒外人，趕緊的，來嘗嘗，你最愛吃的粉皮拌雞絲，你宛姨的手藝，我們想吃都吃不著呢。”

梁嘉寧猶豫了一下，本想問他這大熱的天，肅州帶出來的東西怎以存得了這三天的，可一看司馬云的臉，話就壓到了舌頭底下沒問出來。端起碗喝干活了碗里的水，東西卻是沒吃，又重新包好：“在你這兒我吃不下去，我還是拿出去吃吧。”

司馬云點點頭，看著她出了門，然后微若無聲地嘆了口氣。

梁嘉寧還是個孩子，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子，按她王候世家的身份，現在應該在鐘鼎鳴食之家，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但都督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卻偏偏要把她帶在身邊，讓她小小年紀就在軍營里，跟著一幫男子操練行軍騎射，而且這個女子偏偏還很倔，很頑強……

司馬云心里清楚，梁嘉寧的擔心不是空穴來風。

清河早在五月間便有流寇出沒擾民的奏報，朝庭對此還專門下令讓肅州軍出兵清剿過。不過那伙流寇狡猾的很，還不等肅州軍人馬開過來，他們卻早就翻過云兒山逃了。清河地勢平坦開闊，沃野良田，自古就是肅州的大糧倉。

原本這是一個富庶清靜之地，但因為清河背倚著南夏，一座云兒山自西向東橫恒其間。百年前三國分割之時南夏和北昭以云兒山為界，將原本的大昭帝國一分為二各自據守，換來了江東百年的穩定。卻沒想到，一座不甚高也不甚險的云兒山，卻為兩國的和慕埋下了隱患。

云兒山地勢平坦，由西向西東延伸，且無險可據，不管是月氏還是西胡，只要是摸進了云兒山，便可借依山林茂之便而潛藏于其中，然后伺機侵擾他國。

百年來，南夏和北昭對此患沒少想堵漏補遺的辦法，但不管是派兵清剿還是設卡堵截，都沒能徹底絕了這個隱患，倒是因清剿和界限劃定不一，反倒使兩國軍隊時有沖突而摩擦，致兩國關系日漸疏冷。

打著流寇旗號的西胡或是月氏軍便時不時就潛進來，或是在南夏或是在北昭劫掠一番，給兩國制造一點矛盾后又悄然溜走，已經成了他們慣用的伎倆。

司馬云曾親自帶人上云兒山剿過匪，所以也是這次不敢忽視梁嘉寧提議的一個主要原因。

果然，三更剛過，營帳外遠遠地就傳來了飄然若無的馬蹄聲。

梁嘉寧沒睡踏實，閉著眼睛正在半睡半醒之間，這道馬蹄聲悠遠的象在夢里，心頭突地一凜，眼睛就睜開了。

正是月初，天黑得透澈，梁嘉寧輕輕翻了個身，把耳朵貼在地面上靜心聽了片刻，然后拿手肘碰了一下睡在身邊的小武。

小武還在夢中，頗有些不耐煩的翻了個身夢囈般的嘮叨一句：“煩死了，別鬧。”

梁嘉寧怕小武聲音再大驚擾了別人，一抬手拎著小武的耳朵讓他醒來，然后把他拉到沒人的地方悄聲的說：“敵軍來了，好像全是騎兵，我去報告營衛，你騎快馬到前方川谷口去看一看，來了多少人。”

這時候小武已經清醒了，但還有有些懵，但梁嘉寧的話他又不敢不從，只好懨懨地轉身走了。

約摸半個時辰，一臉驚慌的小武闖進了司馬云的大帳，還來不及稟報就說下文：“來了，果然來了，全都是騎兵，烏泱泱一大片，足足有五百多騎，行軍速度快得很，上眨眼的功夫就翻過次坡了，幸虧我跑的快，不然……”

司馬云果斷地打斷了小馬的嘮叨，直截了當地問他：“他們往哪里去了？”

小武終于有機會往回咽口唾沫了，聽司馬云這么一問，不解地瞪著眼睛，覺得他的這個問題問得有些不可思議：“朝川里來了呀。”

“再探。”司馬云連喘氣的機會都沒給小武，就又把他打發出去了，身后還跟著一起出去了十幾個斥候。

待人都走了，司馬云才看向一直站在旁邊沒說話的梁嘉寧。其實他們心里有一個共同的疑問，這么多人的一支騎兵，速度既然又這么快，不可能小武這樣的都回來了他們還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