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青剛要回答，德妃搶在了前面：“妹妹今日來我宮中相見，我與淑妃妹妹十分投機，便多說了會子話。是不是呀，妹妹。”

寶青微笑：“正是。”

其實德妃的擔心也是多余，她既然是來討好的，就不會笨到在蕭城面前駁德妃的面子。蕭城不會幫她，她又何苦去他那里告狀，惹一身不是。

蕭城張了張嘴，想問問她身體如何。他了解德妃的性子，寶青入宮德妃本就反對了多日，又因為寶青之事被禁足，定不會真心待她如姐妹。可是轉而一想，他為什么要去關心她，她也配？！

正想著，面前傳來一陣柔弱的聲音，“皇上與德妃姐姐說話，臣妾先告退了。”說完，寶青又禮數周到地福了福。

這是什么態度！

不知哪里來了一股火，蕭城冷哼一聲，甩袖去了內殿，德妃笑呵呵地跟在后面，還不忘回頭，朝著她點了點頭。

內殿，是男女歡好的地方。

從犯下過錯的那一刻起，寶青便知，他的枕榻旁再不可能是她。可是看到這一幕，聯想到即將發生的事，寶青還是忍不住心口悶窒。

“娘娘……”素問在一旁提醒了幾次，寶青才反應過來，以她的身份，她不該再有所逗留。

“走吧。”

入夜微涼，回花月宮的路上，素問才低聲勸道：“娘娘，德妃娘娘是有些過分，您看開一些。皇上繼位之后尚未充盈后宮，德妃一人身居妃位，又掌了六宮之權，早已自居是這后宮的主人。娘娘如今以妃位入宮，名分上與她平起平坐，德妃那里免不得要受些氣的。”

素問到底是伺候過太后的人，為人處世都十分細膩。若是旁的小妮子，定然會抱怨諸多，斷不會教她忍耐。

寶青點點頭，她當然看得開。死過一次的人了，什么便都是無所謂的了。

只是撿了一天豆子嘛，這種苦，她還受得起。

……

張玉跪在床前，神色格外凝重。他捋著花白的胡須，搭在寶青腕上的手指，不斷地變換著力道。

入宮以來，一直是他在照料寶青的身體，至今已有一月了。寶青的病情反復，好些的時候與常人無異，可發起病來便是高燒不止，甚則昏迷。

太后請他喝過很多次茶了，中心思想就是要寶青恢復如初，可張玉和寶青都知道，她的病，絕非太后想的那般簡單。

端詳他的表情，寶青已然心中有數。擺擺手，伺候在側的宮人們便紛紛退出了寢殿。房門關上，不大不小的聲響讓張玉慌亂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娘娘恕罪，老臣行醫數十年，實在不知娘娘是何病癥，還望娘娘饒恕老臣醫術不精！”

寶青坐起身，輕輕拂開腕上的絲綢。

“張太醫，你這是……”

“娘娘……”

張太醫的頭緊貼地板，受了驚嚇一般，老朽的身子不斷顫抖。

他這反應在寶青意料之中，僅搭脈便能如此，也說明他是個不錯的太醫。

“看來，本宮真的患了不治之癥啊，既然如此，太醫便如實向太后娘娘稟告吧。太醫院人才輩出，再請來一位便是。”

張玉如臨大赦，抬頭，他的眼眶都是紅的。

“老臣多謝娘娘體諒，娘娘洪福，老臣定為娘娘擇一位醫術精良的太醫，保娘娘無憂！”

……

寶青換太醫的消息傳開了，素問以為又是德妃使的壞，不由忿忿。

“這張太醫也真是，身為太醫院之首，不以身作則也就算了，竟也隨波逐流！”

寶青笑了笑，默默地種花。

自上次撿了豆子后，大概德妃以為寶青是個好欺負的，隔三差五地找花月宮麻煩。克扣份例，從花月宮挖人，諸如種種素問都能忍耐，可這次不同，連太醫院都被牽涉其中，這可是關系到寶青的身子啊。

“德妃也太過分了，奴婢定要回了太后娘娘，讓她好好懲治這些勢利小人。”

朱兒也重重點頭，表示同意。她是個急脾氣，若是在宮外，她定不會讓別人這樣欺負寶青。

剪掉多余的花枝，寶青轉頭，輕聲說道：“你何時脾氣也變得這樣大。記著，換太醫是我要求的，與張太醫無關，與德妃更無關。到了太后娘娘面前，不許亂說話。”

“娘娘教訓的是……”

素問也覺得自己有些激動了。一月的相處下來，素問實在覺著寶青是個不錯的主子，她奉太后之命伺候寶青，便要事事為寶青著想。現在有太后娘娘照拂，寶青的日子都過得如此悲慘，那么以后呢……

她實在擔心，若是他日，太后她老人家沒有力氣再守護寶青了，寶青主子該怎么在宮中生活。

寶青可從未想過以后。

她捧起挪好的狐尾百合，交給朱兒。這是太后最喜歡的花，她命宮人在后院起了花房，專門培育出來的。

宮中是有花房的，但掌事的女官說了，花房并不是為花月宮所準備的，所以，不能為她辟出一間供養狐尾百合。

她入宮以來從未侍寢，再加上德妃各方打壓，在宮人們眼中的地位實在堪不上妃位。花月宮的人幾次三番被拒，寶青也就不再命人去問了。畢竟自給自足，遠比去求著別人來得實在。

寶青到壽康宮時，德妃也在。她坐在太后旁邊喋喋不休，太后握著佛珠閉目養神，見寶青走進，她不耐的臉上這才露出些許笑容。

“兒臣給母后請安。”寶青笑盈盈地走進，跪身問候。

“寶青啊，你怎么來了，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聽說母后夜里睡得不好，就送些百合來給母后安神。”

“還是寶青有孝心，別站在那里了，來，到哀家身旁坐”

德妃瞥了下嘴，太后對她，可從來不似對寶青這般熱情。每每端著架子，做出讓人難以親近的模樣，只有在寶青面前，她才慈祥。

太后旁邊的位子是德妃坐著，她老人家這樣說，便是趕她走了。德妃心中嫉恨，卻又不得不順從地給寶青讓出了位子，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