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她高傲任性,誰都不放在眼里。她從不為別人倒茶,都是旁人伺候她的。她本可享受榮華,坐上那天下女人都渴望的位子。只可惜,她沒有算到,他能坐上皇位。
眼前的場景,讓蕭城心中冷嘲,他端起茶杯,故作悠然地淺酌了一口。
“朕知道,入宮為妃你不情不愿,可朕又何嘗不是呢。”他清朗的聲音,緩緩傳來,滲透著察而未覺的寒意,“只可惜,你們沒有機會了,也再也不可能有機會了。”
寶青拿著茶壺的手抖了抖。
幾月來,她和他都在裝傻,也許,他們可以一輩子裝作忘記當年之事。
可有些記憶,便是想躲,也無法躲過去的。
……
讓太后失望,是夜,兩人終得不歡而散。蕭城徑直回了煊正殿,什么都沒發(fā)生。
即便如此,寶青還是成了宮中炙手可熱之人。
茶會上,皇上拉著淑妃下棋,又去了花月宮小坐之事,一夜之間被傳開了。第二天,來往花月宮的客人絡(luò)繹不絕,后宮冷寂數(shù)月,大家都想沾一沾花月宮的福氣,借機與皇上親近。
寶青不喜歡做無謂的應(yīng)酬,便都推脫說身體不適,盡數(shù)謝絕了。素問讓宮人們準備好謝禮,一一送給她們,也算不失禮數(shù)
“昨兒下午還好好的,怎的坐一會兒就走了。娘娘,皇上可是因為戰(zhàn)家的事氣惱了娘娘?不會啊,娘娘可是幫了皇上一個大忙,皇上理應(yīng)獎賞娘娘才是,怎么會生氣呢……”
伺候在床前的宮女,困惑地嘟囔著。如此就算不得主子承寵,一想到自己主子入宮數(shù)月都未能侍寢,她既擔心又焦急。
“蘭心!”素問皺眉訓(xùn)斥道:“在娘娘面前,非說那些個不相干的,去去去,看水熱了沒,娘娘睡前要沐浴的。”
蘭心吐了吐舌頭,唯唯退身,趕忙跑走了。
素問很少這樣疾言令色,寶青微笑:“你這掌事倒和小宮女一般見識起來。”
“奴婢只是怕她莽撞,惹娘娘不悅。”
若是尋常主子,被小宮女這樣問肯定是會動怒的,但寶青不同。她從不抱寵冠后宮的幻想,很清楚蕭城并不是真的打算寵她,只是做做樣子。
登基以來,戰(zhàn)家一直居高自傲,給了蕭城不少臉色,現(xiàn)在蕭城坐穩(wěn)了皇位,定然是要把戰(zhàn)家這根眼中釘拔去的。蕭城對寶青表現(xiàn)的種種親昵,是為了向前朝后宮表,他非但不孤立林家,還要重點提拔。
太后可不似寶青這般淡定,她一方面怪自己沒有讓錦墨緊跟到底,給了蕭城逃跑的機會,一方面,又命了宮人為多準備了點香火,在上巳節(jié)時全都插到香爐里,為寶青和蕭城祈福,以示虔誠。
三月三上巳節(jié)是宮中女眷最喜歡的節(jié)日,不僅可以踏青春游,位份高家世顯赫的,還可以出宮祭祀高禖,戰(zhàn)璇自是屬于可以出宮的那類。哥哥戰(zhàn)欒出事,連戰(zhàn)丞都被牽連。她哪里還有玩的心思,陪了太后草草祭祀之后,便匆匆趕回了丞相府。
“戰(zhàn)欒官階連降四級,連江南城防的虎符都被沒收了。戰(zhàn)家受挫不小,他家夫人這幾日每天都遞帖子進宮,希望能與哀家一敘。可哀家又能幫得上她什么呢,段夫人得寵,又是京中女眷中少有的得體之人,名望并不比戰(zhàn)夫人小,戰(zhàn)欒接連沖撞兩位貴人,鬧得京都內(nèi)人盡皆知,便是哀家,也沒法子幫她圓過去嘍。”
寶青邊為太后捶背邊說:“這件事,兒臣還要感謝母后。否則,哥哥他沒了將軍之職,就真的去不了前線了。兒臣很了解哥哥,他是武將出身,五年都沒有摸過刀槍,當真憋悶壞了。他沒有什么宏圖偉志,只要可以上戰(zhàn)場殺敵,便是最好的歸宿。如今哥哥得償所愿,定也在心里感謝母后相助呢。”
“傻孩子,什么謝不謝的,幫你就是在幫皇上,咱們是一家人,可不許說這些見外的話。”
太后轉(zhuǎn)身輕輕握住寶青的小手:“寶青啊,今天在祭壇,哀家在神明面前為你和皇上多念叨了幾句。你自己也得上點心,若你能有后宮那幾個美人那般殷勤,皇上對你定要比現(xiàn)在好上許多。”
寶青忽地想起在祭壇前,眾美人為蕭城殷勤擦汗,又爭先恐后奉上糕點的場景,不由掩嘴而笑:“高禖是管理婚姻和生育之神,兒臣想著皇上接下來的辛苦,就不湊這份熱鬧了。”
“你這孩子,說的這是什么渾話。生孩子還有謙讓的?若都像你這樣,哀家到終了也見不著小金孫了!”
“母后快別這么說,多不吉利。”寶青從身后抱住太后,撒嬌道:“母后是有福之人,定能享得兒孫滿堂,盡孝膝前。到時就怕母后分身乏術(shù),抱都抱不過來呢。”
太后本急了,聽寶青這般說,立刻笑了開來。
“你呀,就知道來壽康宮哄我這個老人家開心。有這心思,不如去想想怎么討好皇上。皇上這幾日為邊關(guān)之事忙碌,日夜不休。德妃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現(xiàn)在,正是你表現(xiàn)的好時候。”
寶青不忍拂了太后的心意,就應(yīng)承下來。太后幾次催促她,她才姍姍離開壽康宮。
望著寶青的背影,太后微微皺眉,若有所思。
錦墨走上前來,為太后披上大氅,見她這般神態(tài),不由疑問:“太后娘娘,您這是怎么了?”
“沒什么,”太后搖頭。
彼時,素問前來找她,簡單說了寶青的計劃,她想著這是救林家的好法子,便照著素問說的,讓錦墨去大學(xué)士家送賞。而后發(fā)生的,卻出乎她的預(yù)料。
她不明白,為何蕭逸會出現(xiàn),又為何也和戰(zhàn)欒起了沖突。
據(jù)她所知,蕭逸這些年來一直低調(diào)行事,為人很是小心謹慎,他真的只是為了段夫人才強出頭的嗎。
“但愿,是哀家想多了吧。”
……
花月宮。
寶青在殿內(nèi)來回踱步。她腳步匆匆,想破腦子也想不出要送蕭城什么樣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