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微風細雨。

果然如閹黨眾人所料，收到上書的天啟并沒有過多理會，直接留中不發。

至于天啟看到奏本時是什么反應，一點消息都沒有傳出來。

‘皇爺長大了啊，是什么時候的事呢，老奴居然一直都沒發現呢。’魏忠賢看著窗外淅淅颯颯的雨點。

博弈在他沒發覺的情況下已經開始了，盡管魏忠賢不是很愿意承認。

“跟許僉事說，傳令下去吧，一本一本遞。”

“卑職領命。”前來報信的東廠番役應是，緩緩退出公堂。

短短半天，天啟便收到了數十本奏本。

這些奏本千篇一律，要么夸贊信王聰慧，要么舉薦信王代天子賑災。

天啟的臉黑得跟抹布一樣，眼神不善盯著這堆奏本。

乾清宮殿門外，田爾耕急匆匆趕來，上午這件事是幾方信息匯總而來，他看了匯總，索性直接找天啟匯報了。

很快王體乾將其帶進殿內，“臣，北鎮撫司都指揮使田爾耕，叩見吾皇。”

天啟倒是沒有為難用心做事的臣下，點點頭讓其起身，隨即問道：“今天上午那么多朝臣上奏本舉薦信王，能查到什么嗎？”

“稟陛下，臣查到一些線索，昨夜亥時中，許顯純、田吉、吳淳夫、崔呈秀、倪文煥、李夔龍等六人齊聚東廠，至于彼等商議何事，恕臣無能，未能探得分毫。”

天啟點點頭，商議什么事，上午這幾十本奏本已經說明了。

生氣是生氣的，但魏忠賢這些提議卻讓天啟猶豫了。

確實他們說得沒錯，現在朝廷德高望重的大臣基本都有公務在身，抽不開身來做這件事，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況且陜西自古便民風彪悍，哪怕只有一分的可能性，有辦法賑災就必須得救。

陳薦總督漕運已經雜務纏身，況且漕糧逐漸開始起運，根本走不開，這個位置天啟也不放心交給別人。

程紹資歷太淺，陜西那邊即便派人過去也是一樣資歷不夠，那用信王總督協調確實是個很不錯的建議。

只是閹黨的提議是一個很明顯的陷阱。

天啟并非不舍得放朱由檢出去，而是擔心朱由檢的能力不夠，最后反而累了名聲。

思慮再三，愁眉不展的天啟最終決定，聽聽朱由檢的想法。

“王伴伴，宣信王入宮。”

“老奴領旨。”

半個時辰后，朱由檢便到了乾清宮。

“殿下，請進吧，皇爺在里面。”

“好，有勞王公公了。”

進了殿內。

“臣弟，”

“免禮吧。”天啟擺擺手，情緒已經平復了很多。

朱由檢剛剛就發現了，工作室還有一個人，此人身穿飛魚服，看來是錦衣衛。

“臣田爾耕，見過信王殿下。”

“原來是田都督。”朱由檢拱手算是回應。

天啟挑了兩本奏本，讓王體乾拿過去給朱由檢。

朱由檢接過后看了起來，得益于前主的部分記憶，奏本他還勉強能看得懂。

一本還算正常，就是夸夸他，然后舉薦他去總督這次賑災的事。

另一本就惡心了，極盡贊美之詞，辭藻華麗把人夸上天，朱由檢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有這么牛？

“這。。”朱由檢看了下署名，正常一點的是兵科給事中楊所修，肉麻的那本是國子監生陸萬齡。

朱由檢人麻了，這都不認識啊。

“看不出什么嗎？”

“看出什么？”朱由檢有點懵，我應該看出什么嗎？

天啟搖搖頭失笑，“讓你去接這個差事，擺明讓你辦事不力，最后想要怎么處置你就有名目了。”

“哦~原來皇兄是擔心臣弟做不好啊。”朱由檢不以為意，走上前將奏本放回原地。

“難道不是嗎，你自幼沒接觸過朝廷事務，賑災這種事，辦得好是應該的，辦不好這罪名可不小。”

天啟看他舉動以為他有些意動，便接著問：“如果讓你去做，你要怎么做？”

“這得看有多大的權力了。”這個就得看權責范圍。

田爾耕到底是頭一次聽到信王這種言論，一時低下頭，仿佛低下頭就聽不到一般。

天啟頗為好奇了，“這個以前沒設置過，跟三邊總督、薊遼總督類似吧。”

朱由檢便接著問：“具體呢？”

王體乾看屋頂，田爾耕看地板。

天啟看朱由檢，氣笑了，看著他求知望強烈的眼神，無奈解釋道：“如薊遼總督，稱總督薊遼保定等處軍務，兼理糧餉。”

“更具體的，發給各司的圣旨中會提及。”

朱由檢大概懂了。

“皇兄，只要下屬各司其職，按照朝廷事先制定好的方案去做，又怎么會做不好呢？”

“總督嘛，無非就是聽話的用，不聽話的不用，總不能總督還要親自做事吧。”

協調和作秀嘛，這有什么難的，要什么事都親自去做，那請那些下屬干什么。

“你倒是有些說辭。”天啟一愣，“那如果下面的巡撫不聽調遣又當如何？”

“那就暫時解除職務，由副手代之，再上報朝廷，由皇兄處置。”

朱由檢想也沒想直接說，處理不聽話的下屬手段多多了，辦法多得很。

這只是尋常的處理方式。

“錢糧耗盡，新調的又還沒到，又當如何？”

事關數百萬百姓，由不得天啟不慎重。

“賑災一開始就要分配好物資，同時尋幾處倉庫存一定量的物資應急。”

“應急總有用完的時候。”

朱由檢也反應過來了，敢情天啟難道還真有打算讓自己去？

不不不，還是算了吧。

沉吟片刻，朱由檢道：“總督親去當地宗藩或縉紳借糧。”

‘呵呵，怎么借就看手段了。’

看著朱由檢有些躲閃的眼神，天啟倒是心下一松，很好，行事不拘一格。

“待會內閣與戶部工部要過來，你留下旁聽吧。”

“啊？”

不是，我不想去啊。

。。。

東廠。

噠噠噠，東廠番役快步來到魏忠賢公堂，向魏忠賢報告宮內的最新情況。

“九千歲，信王殿下進宮了，數刻鐘后，皇爺召見內閣與戶部工部乾清宮議事。”

“行，知道了。”

魏忠賢臉色陰沉地快滴出水來，現在皇帝開會也不叫自己了，內廷也快失去掌控了，涂文輔這個狗日的，仗著自己掌印御馬監，耀武揚威，現在連咱家都不放在眼里了。

見風使舵墻頭草，早晚要搞死這個王八蛋。

“去，吩咐李朝欽，下午會議的內容咱家要一字不落看到。”

“卑職領命。”那番役領命而去。

李朝欽，司禮監秉筆太監，按照慣例，大型會議司禮監要在場記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