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確實很久了,雖不輕不重,但顯然落入其他幾人的耳中,正夾菜的人居然紛紛放下筷子,閑聊的幾個也突然噤了聲,本來安靜的場面更是默上幾分。
就連相隔不遠的其他幾桌,也不如之前的熱絡,倒是有好幾人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宋沐輕肯定,陸析澤的聲音不足以大到讓隔壁桌上的人聽到,只是這連鎖反應般的安靜,讓她著實有些納悶。
而這些人,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自她坐定后,都陸陸續續露出了看好戲的神態,好像是圍繞在她,陸析澤和林予辰三個人之間的?
只是,他們想看的是哪門子的好戲,她這個當事人自是一無所知,其實也很好奇。不過她一左一右的兩個人,就這么簡單的彼此一句寒暄后,竟然事不關己似的不再多言,一個垂眸把玩杯子,另一個拿出手機瀏覽著。
沐輕左看看右瞧瞧,一時間也不知道要和誰說話,重點不知怎么就放到了三人的穿著上去了。
彼此相處的那段不長不短的日子,她對林予辰的喜好是有些了解的,他習慣于一身白色,每次見他的時候入眼的總是一抹白,也確實能襯托出他的儒雅溫和;反觀陸析澤,他好像大多時候都是黑衣黑褲,襯得整個人清冷沉斂,難以親近。
著裝和周身散發的氣息都大相徑庭的兩個人,此刻無聲無息的模樣倒是頗為一致,而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黑白雙煞。好巧不巧,她自己今天穿的是灰色毛衣,這樣看來倒成了黑白灰三色地帶了,該說他們有默契呢還是……
話說回來,夾在這么兩個氣質出眾,眉目俊朗的人中間,也無怪乎大家用異樣的目光來瞧他們了。
想到這里,沐輕豁然開朗地吐了口氣,秉著不知者無畏的思想,放下心中的疑慮。
“宋沐絮,我聽說你前段時間剛從法國回來?”
“嗯。”終于有人打破沉寂,沐輕隨聲音看去,又是那位同桌,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總覺得她的語氣不似疑問,反而像陳述句。
“林予辰好像也是在法國吧,你們……”
到這里沐輕是真的訝然了,這紅衣姑娘是不是對她的行蹤太知根知底了些?還有她意有所指的停頓,是意欲為何?
正想著怎么作答,左邊溫文爾雅的嗓音響起:“我們一直在一起?!?
“……”這樣的回答,她嚯得轉頭看林予辰,不明白他為何要這么說,而對方一臉坦蕩,回視她,“不是嗎?”
一直到走出酒店站在門口,迎面而來的冷風才讓她原本渾渾噩噩的腦子有稍許清明。
這頓飯的后半場,陸析澤不發一言只聽得偶爾的低咳聲,她呢,有一搭沒一搭的同林予辰聊著,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言不由衷。
此刻一行人站在酒店門前,興奮地討論著接下來的去處,場面頗有些壯觀。
有人提議:“要不去Pub,我長這么大都沒去過,很是神往!”
“好主意,我知道這邊不遠處就有一家,環境不錯,就去那里吧?”
一大片贊同聲,沐輕站在一邊被吵得頭隱痛起來。
“怎么了?”林予辰看她忽然皺眉,俯身輕問道。
她下意識后退一步,“沒事?!?
不絕于耳的吵鬧聲中,她好像聽到某人壓抑著咳了幾聲,然后是低沉暗啞的聲音,“李維,我還有事,先走了?!?
眼神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右前方已走出幾步的背影,說不出的寂寥,想到他先前的一臉疲態,眉心深蹙,還在重感冒中,沐輕心生不忍,轉頭對著林予辰說了句“我送他”,也不管他的反應,就小跑步過去追快要走遠的那個人。
“唉,宋沐絮怎么不說一聲就走了!”人群中不知是誰叫道。
“好像是跟著陸析澤而去的。”
林予辰感覺到四周瞟過來的眼神,皺了皺眉,就算變了時間,變了地點,他們也依然是眾人八卦的焦點。
“好了好了,人家或許真的有事呢,我們走吧?!庇崽m連忙打圓場,心中疑惑的是,她跟李維都以為林予辰在國外,那么是誰通知他的?
林予辰站在原地,遙遙望著前方想要去抓陸析澤的手腕卻被拂開,退一步跟在他后面的身影,悄悄握緊了雙拳。
直到看不見那兩道身影,他不可抑制地露出一抹苦笑,努力想要阻止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嫉妒?”聲音的來源正是一晚上冷不防就提問,陸析澤口中宋沐輕的同桌,紅衣女子,利琳。
林予辰收回目光,側頭朝走在人群里的班長喊了一句:“李維,我剛回國有些累,先回去休息了?!?
說完就朝攔出租車的位置走去,誰知利琳跟上來:“林予辰,不如我們做個交易?!?
睨了眼他的表情,繼續說:“我要陸析澤。”
林予辰淡然開口:“這話你應該跟他說?!?
“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他微擰了下眉,“抱歉,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利琳一個箭步跨到他跟前截住他的去路,臉上笑意盎然,卻未及眼底,“呵,你難道不擔心嗎?”
“你到底想說什么?”林予辰終于停下腳步,正眼看她,晚上一下飛機就接到她的電話,告訴他今晚高中同學聚會,本來已經拒絕,電話那端卻傳來她似自言自語的聲音:“真可惜,宋沐絮跟陸析澤都在,還像是一起來的?!?
為了這一句話,他不顧坐了近十三小時飛機的疲憊趕過來,看到的是什么,即使沒有過去的記憶,宋沐絮對陸析澤也仍然很在乎,那天跟他通電話,她遇到的那個人就是陸析澤是不是?
“聽說你在國外陪了她兩年,只是她剛回國,就碰到陸析澤,失憶了那又怎樣,還不是照樣丟下你跟他走了嗎!那如果她恢復記憶呢,你有沒有想過,你還拿什么跟陸析澤比?你覺得,你有勝算么?”
近乎赤^裸的諷刺,林予辰瞇起眼,一把拽住利琳的手腕,聲音冰冷:“你怎么知道她失憶的事?”
“哦。”利琳偏頭似是思考,接著回,“不小心聽到的?!?
林予辰不悅地挑眉,聲音更是冷上幾分:“我不管你從哪里知道這些,不許傷害她!”
“呵……”利琳冷笑,“她都棄你于不顧了你還這么為她著想?!?
“與你無關。”放開她的手,林予辰越過她決定不再與她糾纏。
身后是咬牙切齒的語氣:“我現在有足夠的資本去跟她爭,五年前她既然選擇遠走高飛,就不該再來招惹我要得到的人,我一定不會把陸析澤讓給她!”
“隨便你?!绷钟璩筋^也不回,終于明白利琳為何會給他打電話。
先不去說她怎么會有他的號碼,連他們三個人的行蹤都能掌握的如此清楚,她倒是下足了功夫……
另外一邊,被陸析澤甩開手后,沐輕無聲無息跟在他身后走了一小段路,在聽到他止不住的咳嗽聲時,忽然毫無預警地跑上前堵住他,他差一點來不及停下腳步撞到她,口氣不善,“干什么!”
“頭低下來?!彼币曀袂椴槐安豢?。
他不理她,想要側身越過她,大衣的一角被輕輕握住,然后也不管他的僵硬,她拿下圍在自己脖子里的圍巾,然后踮起腳尖套在他脖頸里,繞了一圈。
“好了?!?
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有些懵,他怔怔看著她良久,直到聞到圍巾上淡淡地,特屬于她的馨香才回過神,一晚上彌散在胸口的陰翳因為她的舉動漸漸轉淡,他輕聲問,聲音里帶著沙沙的質感,“為什么跟過來?”
得不到她的回應,陸析澤走近一步低下頭幾乎與她額頭相抵,重復了一遍:“宋沐絮,你為什么要跟過來?”
周身一下子彌漫了他的氣息,沐輕退開一些距離,沒有躲避他的注目,也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那時候在馬賽,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是與外界隔絕的,康復的那段時間,我就習慣一個人捧一本書就是一下午,有一段話一直讓我印象很深刻,‘忘記自己的朋友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并不是每個人都有朋友,如果我忘記了小王子,那我就會變得和那些除了對數字感興趣,對其他事都漠不關心的大人們一樣了’,有時候我就會想,是不是我變成了‘大人’,所以忘了那些應該對我很重要的人。”
“后來,看到成群結隊的陌生人談笑風生,我對自己說,我只是暫時不記得他們了,但他們依然很重要。如果有一天他們來找我,我一定會很高興,并且不會感到生分?!焙稚捻永镆黄孤剩澳忝靼孜业囊馑紗??”
析澤聽著她的字字句句,左手撫上她的臉頰,被夜里的溫度凍得有些冰了,游走的手穿過她及肩的發從,然后一使勁,輕而易舉的就扣她入懷,唇貼著她耳邊的發,暖暖的氣息在發間徘徊,“林予辰跟我,哪個更重要,嗯?”
一下子被滿滿的溫熱感包圍住,這次沐輕沒有掙扎,埋首在他肩胛處,只露出一雙眼睛,沉默了一會兒,像是思考,“都重要?!?
這三個字說出來,她其實是稍稍顧慮和遲疑的,兩年和四個月,原來是可以沒有區別的,而這樣的理由,無非就是將她抱在懷里的人,強烈地吸引著她,或者說,他帶給她的是比林予辰更多的熟悉感,甚至是親密感。
但這些,沐輕不會告訴他。
“我想比他更重要。”他退開一些,在寒夜里凝視她,輕輕地說出這句話,仿佛情人間深深的呢喃,眼底一片璀璨,然后極緩極緩地貼上她的唇。
她震驚地瞪大雙眼,突如其來的親吻讓她措手不及,反射性想往后退,卻被發叢間的手扣住后腦,防止她退離。
“乖,閉上眼?!标懳鰸傻衷谒竭厗÷曊f著,就像是蠱惑,大腦已然當機的她只能順從的照做。
他慢慢地吻著她,在她唇間來回流連輕輕地舔舐吮吻,漸漸不滿足,撬開她的齒關,加深這個吻。濕滑的舌長驅直入勾住她后退的的小舌,逼著她同他一起纏繞,如藤蔓般,緊緊的糾纏,汲取彼此口中的甘甜。
她已經完全沒有思考能力了,只能任由他引導著她,原本抵在他胸口的手不知何時已經環上他的肩背。
結束這個綿密的吻的最后,他埋首在她的頸項:“My Lucerne,你怎么能忘了我?!?
她還沉溺在他的吻中,意識有些渙散,沒有聽清前半句,但后半句已足夠令她清醒,整個人一凜,更加動彈不得,究竟她遺忘的過往,他占了多少比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