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覺得世界上只有兩種人,一種是陌生人,一種是熟人)
若是比較常規俗套的上聯,孟崀極有可能對不上來,可若是些奇聯妙對,那便是正中了孟崀的下懷,前世本來就各種奇奇怪怪的事物很感興趣,當然也包括對聯,所以那些奇聯妙對他也看過不少,而現在從這白墻紅紙上看到的的上聯便是一句典型的偏門上聯——回文聯。
“霧鎖山頭山鎖霧。”
雖然只是短短七個字,但既可順讀,亦可倒讀,不僅意思不變而且頗具趣味。孟崀眼珠骨碌一轉,便想起了前世都某個對子,剛好對得上這句。
青衫小二見孟崀喜笑顏開,便知這少年十有八九是解了出來,也替孟崀感到高興。一方面也心中也是暗自佩服起這個奇怪的少年,竟然如此短的時間內便解出了下聯,實在是個曠世奇才。另一方面,也是有些沾沾自喜,覺得自己識人面相的眼光實在是毒辣。
“想必客官應該對出來了吧?”青衫小二也迫不及待地想知曉答案。
“我的確想到一句下聯,你看對是不對?”
“客官請講。”
“天連水尾水連天。”七字一出,擲地有聲。
“妙,實在是妙,小弟佩服至極。”青衫小二竟然不由自主地拍了幾個巴掌,同是回文聯,“霧鎖”對“天連”,“山頭”對“水尾”,實在是妙趣橫生擋不住。
青衫小二說罷便走上去推開門扉將孟崀迎了進去,只見這雅閣之中設置高雅、精巧別致。雅閣正中立一方黃花梨木桌,圍四把黑漆描金菊蝶紋靠背椅,窗臺旁的烏木花架上有一盤礬石質地的淺口盆,盆中栽植著幾柱纖細卻又十分精神的鳳尾竹,鳳尾竹葉上還有些淡淡的水露,看樣子剛被打理過不久。
“恭喜客官現在成為穗香苑獨一無二的貴客,客官請就坐。”青衫小二說罷有從一旁拿過來一本菜譜。
“客官先選些看得上的菜肴酒水,一概免費,隨便選用,小弟這就下去通知老板,并把你的同伴叫上來。”
孟崀喜不自勝,微微頷首,在青衫小二離開前又說道。
“誒,請等一下,請問小兄弟貴姓?”
“小弟免貴姓牟,牟壹壹。”
“喔,牟小兄,我能上到三樓你功不可沒,實在感激不盡,這是你應得的。”孟崀搓了搓懷中僅有的三兩銀子,然后拿出二兩銀子遞給牟壹壹。
“謝客官,在下可否知道客官的尊姓大名。”牟壹壹也不推辭,欣然接受,心中也是不禁琢磨這少年實在奇怪,衣著這般普通,可出手的打賞卻比那些達官貴人大方得多,完全不依常理。
“我叫孟崀,額……來自遠方,你也知道,我不是本地人,以后可能會經常來這里,還要多承蒙牟小兄關照啊。”孟崀大大咧咧地說道,雖說這跑堂伙計詢問客官的名號有些冒昧,可孟崀也不覺得唐突,他總覺得從牟壹壹身上嗅的味道都是友好和投契的,像一見如故的老朋友。
“孟公子現在可是我們穗香苑獨一無二的貴客了,穗香苑隨時歡迎你來,小弟也十分樂意為你效勞。”牟壹壹這話說得十分真切。
孟崀等牟壹壹下樓后,兀自走到窗前,對著鳳尾竹輕輕嗅了一道,又望了望街上的遠喧近鬧,這才覺得東萊城這個城市是如此的親切可愛,抬頭間卻又看見天空中一只飛得很低的紅隼,也辨不清它和進城之前看到是否是同一只,見它在穗香苑上方婆娑片刻后便又飛入那些目之不及的深巷之中。孟崀心中隱隱有些擔憂。
……
牟壹壹小跑著下了樓,見柒坐在角落的一方空桌上,一動不動,眉頭緊鎖,便小跑著上前。
“這位客官,您的朋友對出了三樓的下聯,現在正在三樓的雅閣之中等你。”柒聽完這話,眉頭鎖得更緊了,一臉的驚詫錯愕,心想,孟崀這個小白臉做的白日夢竟然成真了,平日雖是小黠大癡又愛惹麻煩,可沒想到關鍵時候竟然卻如此出人意料,于是柒懷著滿腹狐疑朝樓上走去。
……
“柒哥,看來咱們以后在東萊城的溫飽問題是解決了。”
柒面無表情,有些哭笑不得,真是野百合也有春天。但歸根結底兩人此時此刻都是沉浸在愜意的氣氛之中。
片刻之后,門扉輕啟,牟壹壹跟著一個面相精干體格健碩,看起來十分沉穩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這位便是孟公子,這位是他的朋友,這位便是穗香苑的宋掌柜。”牟壹壹介紹道。
“歡迎孟公子蒞臨本酒樓,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宋掌柜太客氣了,以后怕是要常來穗香苑借光了,到時候宋掌柜可不要對孟某懷恨在心才是。”孟崀心想可得先把丑話說到前頭,免得到時候才說自己不斯文,自己可不比那些道貌岸然文質彬彬的讀書人,自己可是專門為了免費用餐才來三樓解這對子,其他才名聲譽之類的東西自己可毫不在乎。
“孟公子哪里話,孟公子才華橫溢一表人才。既然你破了三樓的楹聯,那你現在便是我們穗香苑的貴客,便是我們的招財福星,只要你一天是我們的貴客,我們便會一直歡迎你來免費用餐。”宋掌柜話雖然說的敞亮,可心中想法并非也是如此敞亮,畢竟他與孟崀素不相識,根本不清楚孟崀的底細,若是孟崀不顧節操,隔三差五來穗香苑大吃大喝,那穗香苑還是會有一定壓力的,所以他剛從牟壹壹口中得知了孟崀解出下聯的消息之后,便立刻派人去了鄭府通知了鄭家千金鄭蕾蕾,因為鄭蕾蕾便是穗香苑的上一位貴客,“霧鎖山頭山鎖霧”這一句上聯便是出自鄭蕾蕾之手。而宋家和鄭家向來關系友好,又同是東萊城商會的成員,互相之間知根知底,所以鄭蕾蕾作為穗香苑的貴客,他才是安心的。而且現如今穗香苑又隱隱有了一些危機,被某些不懷好意的外地人所覬覦,所以他一天不知道這位來路不明的少年的底細,便一天都是懸石盤亙于心,忐忑不安。
孟崀也從宋掌柜的話中聽出了一些不敞亮的味道,也是暗暗給自己提了個醒,知道現在雖然是破了上一位貴客的上聯,但自己也得精心出一句上聯,否則不經意間也會被人輕易取代,長期的免費飯票便會化為泡影。
“那承蒙宋掌柜厚愛,為了不砸穗香苑的惜文愛才的金字招牌,孟牟也為會皆盡所能為穗香苑的三樓精心出上一聯。”孟崀微微不爽地說道。
“好,有勞孟公子了,牟壹壹去拿紙來。”
片刻后,牟壹壹端拿著筆墨紙硯走了進來。
孟崀咬了咬下嘴唇,努力回想著前世的那些奇聯妙對,常規對聯肯定是不行的,若是輕易就被人解了出來,自己的貴客身份可就被取代了,這可是關系到自己長期飯票的問題,孟崀的眼珠微微往左下翻動,思索了片刻之后,便走到柒的耳畔輕語說道。
孟崀對自己的一手慘不忍睹的爛字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只有請他心目排名第一也是他在這個世界唯一認識的書法大師——柒,來代筆。
柒見孟崀走向自己,初時還十分怫然不悅,自己的字可不想隨意亂贈,再者他也覺得孟崀應該想不出什么經典難解的上聯,他實在不相信孟崀會是一個才高八斗的人才,因為孟崀是一副乖巧的小白臉模樣,但舉手投足和言語之間都流露出一股流里流氣吊兒郎當的味道,他甚至極度懷疑,孟崀剛剛解出的下聯“天連水尾水連天”,不是抄襲他人便是狗屎運的巧合。
可當孟崀說出了他想到的上聯,并道出了其中的深意之后,柒突然就改變了想法,聽罷孟崀的話,眼睛徒然一亮,便提起硯旁細毫,懸腕而揮,雖然不似短劍刻字般有細細真氣溢出,可提筆寫字之時,凜然的氣勢盡出,實乃大師風范。
紅紙上旋即出現七個遒美飄逸的行楷大字,光看字跡,宋掌柜和牟壹壹都是心神俱震,嘆為觀止。
再嚼字意,卻是大跌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