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一陣水聲,深潭里冒出來兩個人,原來這里也是天宇的入口,他們起身一躍上了草地。墨如言一身衣衫未濕到半分,顯然元真保護了他的身體,在水里起了層隔離。
烏向云就有點狼狽,全身上下衣褲頭發(fā)統(tǒng)統(tǒng)濕透。卻是自我安慰,還好,還好,只是濕身,真怕穿出來以后,象個終結(jié)者一絲不掛,豈不是尷尬得要死。
四周樹林環(huán)繞,大樹高參入天,草地青蔥欲滴,遠處山影疊相,似有輕霧渺渺。這正是冥思練功時,魂體多次穿越回的潼文天宇。
一切真實華麗麗地攤放在眼前,好像等了一個世紀那么長。
終于來了!
她心里激動無比,猛地吸了幾口空氣,隱約的飄著淡淡的花香嗆入腦中,溫和清甜。
慢慢地記憶回來了,腦中的各種印象如同一幅被展開的豐瑰畫卷……
那經(jīng)歷了上百年風雨,依然壯麗巍然的禽族大殿;簾幔羅帳重重的象牙色馨香閨房;繡著七彩飛鳳的錦絲裙衫;睿智沉謀、雷厲風行的父親,慈愛秀美的母親;勤勞忙碌的族人們穿行在田徑和山林間……
腦中的負載象被慢慢剝離的絲繭,由外至內(nèi),由淺入深。
從開始有記憶的第一天起,就是在這里生活,靈魂與心境在畫面的獲取里感知悸動;無法取代、無可比擬的親情,是深入發(fā)膚的體會,讓她十二萬分地確定,這個不為塵寰人所知的世界,真的就是自己的國,真正的家。
“墨如言恭迎絢兮公主回到天宇,公主萬福,”墨如言星目流轉(zhuǎn),心思潮涌,突然大聲說著,并合拳抱掌,低下頭,朝她行了一禮。
云云,這一天,我等了七年!
烏向云嬌軀微微一怔,默念著,絢兮公主……
那年大家都跑到崖臺上去看難得一見的日食,父親牽著只有五歲的她,一起站著等候,看這難得一見的盛景,一時崖臺上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看著太陽慢慢地在天空中被吞噬而去,每個人都屏息仰望,興奮驚嘆,然后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片神秘的黑暗中。
突然,一道清亮的光束直射天際,那光芒如同一抹弦月彎彎被置上天空,雖不如明月普照萬物,卻也有著淺銀色的透白皎潔,淡淡光輝。
大家都發(fā)現(xiàn)這道光芒的出處,是來自族里的四小姐,所有的人張大嘴巴,震驚意外地望著她,那驚訝程度遠勝過看到日食的那一刻。
沐浴在光色里的她,月如華裳,人如玉琢,象個通體透亮、從天而降的小宇宙,幾分朦朧,幾分真實,如月娥飄降人間,仙體薄渺,而那道光正是從她手腕上的月翅半印中映出。
雖然,這件事情前后也就歷經(jīng)了短短幾秒鐘,但是足以轟動整個潼文天宇,無數(shù)人在那天觀望了月食,也同時見證了禽人宗族有著一個會發(fā)光的月亮。
那句“日月同耀……”的預(yù)言,成了大家引薦和猜測的話題,越來越多的人相信這句話的可信度,甚至有人開始細心尋找起另一個擁有日形印記的人。
這傳言一時鼎盛,愈傳愈開,無法停止……
沒過幾日,潼文宮的三位帝爺就召見了她,看著粉嘟嘟幼小的她都甚是喜愛,便賜名為“絢兮公主”地位等同潼文宮內(nèi)正出的公主,封賞了她和禽人宗族良田百頃,珍寶美器百件。
同時,還把她指婚給潼文宮小輩中適齡的五皇子,等年滿十八歲,便擇日入宮,進行婚典大禮。
那年禽人宗族為此榮耀,進行了整整兩天兩夜的慶祝大宴。那年她只有六歲,還梳著雙髫,一臉的嬰兒肥。
也是那一年,父親宣布把親手帶著,視同己出的幼徒,十歲的墨如言收為義子。
小言,你又何必作這一禮,我什么都明白了。從此以后,我們近在咫尺,卻是有緣無份……
烏向云靈動的眸子凝上了一層清霜,唉!宗族用心何苦,卻也不想想,我這一穿就成了不今不古,兩重世界里的心思怪人,茫茫天宇該如何自處?心里倒隱約升起了一些想法,伸出手拉著墨如言,輕聲說道,“小言,帶我回家吧。”
過了小半個時辰他們出了草地,墨如言把指頭放在嘴邊一個長噓。霎那間,紅色光影穿云而出,在空中一掠飛近,到了跟前。
“啊,我的浴火鳳,”烏向云臉上綻放出了孩子般的笑容,這是八歲生日那年,潼文宮派人送來的禮物,當時還是只幼鳥,身長不過一米多點,全身長羽通紅閃耀,如同烈日艷陽,紅地讓人無法直視。
那時候,每天都去珍禽園看它,給它喂食,撫摸它的羽毛,說著話。一別七年,想不到她已經(jīng)長成一只身長三米多,十分壯實的大鳳鳥,更加火紅明艷,翱翔在天際,如一抹紅霞。
這浴火鳳是通靈神鳥,盯著烏向云看了一會,又嗅了嗅,好像認出了是自己的主人,走上前來,用大翅膀貼著她的臉來回輕蹭著,頭高高地昂起,嘴里發(fā)出歡快的鳴叫。
墨如言一個輕縱翻上鳥背,伸手把烏向云拉了上來放在身前。浴火鳳看主人已經(jīng)坐穩(wěn),“嘰……”地長嘯了一聲,振翅飛起。
風聲呼呼地灌向耳朵,腳下的景色在飛行里徐徐倒退著,這比坐風機可自在多了,烏向云頓時心情愉快起來,一頭烏黑亮發(fā)慢慢瀝干,發(fā)絲飄動著象輕舞的墨蝶。
她感覺身后那個強壯的身軀十分的僵硬,也許墨如言為了不觸碰到她,故意挺直腰板。哎,小言就是這么認理的人,真是爹爹教出來的好兒子。
“啊!”她裝作一個驚嘆,身體順勢倒進了他懷里,臉上帶著俏皮的笑容。小言哥哥,以前我們不是也坐著珍禽園里的嗜北雁,這么飛來飛去,那時你不是把我抱得緊緊的,生怕我摔下去。
墨如言看她倒進懷里,知道是想起了從前的事情,故意逗弄他。溫香軟玉滿懷,那憨態(tài)可掬的幼年,如今的傾城笑靦,在他的腦中來回盤旋。好想伸出手向從前那樣抱著她,但是伸到一半,又訕訕地收回,就任由她這么靠在胸口。
那些年他抱著她,滿世界地飛;牽著她的小手,滿世界地跑,青梅繞床,兩小無猜。他們都在慢慢長大,一次又一次地被分開,可在他心里,她從不曾離開過。
那個禽族別院里,梨花樹下每日刻苦讀書、練功的少年,沾過多少身落英繽紛,練濕多少潔白衣衫,把滿心思念化成傲然倔強,只是為了等她一朝歸來,可以做守護她的英雄……
這一等就是七年,偏是這么的愛戀,也偏是這么的無奈,掩飾的情感被硬生生地添堵著,無處安歇,無法安生。
……
你壓在我心上,
悲傷已著火,
多少話說不由衷,
整個世界只剩下風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