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碗陽春面
- 大禹
- 戲里戲外戲中人
- 3056字
- 2020-10-23 22:42:21
第一章一碗陽春面
大唐天寶三百五十一年,天下承平國泰民安。
開國一萬三千多年的大唐迎來了無比繁榮昌盛的黃金盛世,史稱天寶之治。
而這一切都要歸功于大唐皇帝的文治武功和剛剛被冊封為拓疆王的蕭夔。
天寶三百四十年,大順國余孽林岳清起兵造反浩浩蕩蕩十五萬,時任平西大元帥的蕭夔率領十萬大軍一舉踏平大順余孽。
乘勝追擊,蕭夔請戰皇帝陛下讓自己率兵順勢將其余幾國余孽連根拔起,徹底做到大一統。
皇帝力排眾議,在那座巍峨宏大的未央宮說了一個:準。
天寶三百四十一年,蕭夔領兵三十萬,南征北戰轉戰千里,將六國余孽徹底剿滅,開疆拓土共二十萬里。
…………
今日是個好日子,陽光明媚,更主要的是那位軍功直追開國軍神張漢良的大元帥今日進京面圣后便封王南疆。
長安城,這座代表大唐國祚的古城聳立在這中原平原上已有萬年。
在那些平明百姓達官貴族們一窩蜂的去朱雀大道一睹萬年來第一個以軍功封異姓王的蕭夔的時候。
旭日初升,一縷縷金輝灑在這萬年古城的斑駁城墻上,更顯得朝氣蓬勃,像那蒸蒸日上如日中天的泱泱大國。
長安城外,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少年,望向前方那如洪荒巨獸匍匐的古城,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往日里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今日卻是冷冷清清,許多酒肆、茶樓、客棧都大門緊閉。
唯獨在那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有一個面攤還冒著熱滾滾的白氣異常顯眼。
一個衣著樸素臉蛋黑中透紅的小女孩扎著一條麻花陽春辮,正坐在一條板凳上用手襯著下巴唉聲嘆氣。
要是早知道今日會如此冷清,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也不用那么早起來擺攤了,說不定還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偷個閑,也去一睹那個軍功彪炳的大唐異姓王。
自從十年前蕭夔剿滅大順余孽后,這個原本一直在大唐八大元帥中名聲不顯的平西元帥一鳴驚人,許多事跡也被有心人挖掘出來,傳的沸沸揚揚,大街小巷家喻戶曉。
十六歲從軍,二十歲為萬夫長,二十三歲做將軍,三十歲為驃騎將軍,三十二歲坐上了十大元帥之位,如今不過四十五便當上了異姓王,如此傳奇的一生,在大唐建國萬年來直追開國軍神張漢良了。
小姑娘唉聲嘆氣,對于沒能去看一眼拓疆王的風采也并沒有如何放在心上。
作為大唐帝國最底層的人物,她更關心的是如何每天能多賣出幾碗面多掙那幾文錢,至于拓疆王不拓疆王的也就偶爾想想有朝一日也能找一位像他那樣英勇神武的男子白頭偕老那該是多好。
當然,這只會是在她心底最深最深處的夢,生怕被人發現后的嘲笑,所以只敢一直埋著。
自己的父親在自己還未出生時便不知所蹤,娘親多年來也從不提起,這十五年來一直都是娘倆相依為命。
那幾年靠著母親擺面攤,生活過得還算溫飽,哪曉得一次意外使得自己母親臥病在床至今都不能下床走路。
如今也就只靠著小小年紀的她起早貪黑來爭取那每日三四十文前來維持生活了。
忽的,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左瞧右看見四下里沒人,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面有巴掌大小的殘破銅鏡。
這枚破碎的銅鏡是她半年前在路上撿來的,家里本就貧苦的她哪里有錢買得起只有富貴人家才能夠用得起的銅鏡,撿到它后小姑娘足足高興了有半個月。
事后母親告訴自己不要將這東西被別人看到了,匹夫無罪懷璧之罪,居住在她們那個地方的大多都是些貧苦之人或者是乞丐兒,這銅鏡雖說殘破,可跟銅沾上了關系卻也能夠兌個數十來文錢。
長這么大自己唯一一件算得上貴重的物品自然要帶在身上,小姑娘趁著四下沒人,忍不住那顆愛美之心。
銅鏡打磨的很光滑,能輕易的映照出她那張常年風吹日曬黑里透紅的臉。
她自怨自艾,心想:“長得這般黑以后哪個男子會要你呢?”隨即暗啐了一聲捏了捏自己的臉蛋:“小妮子這就開始思春了?”
一個人一面鏡子,小姑娘就那么樂不可支的停不下嘴。
“那個……能給我來一碗面嘛!”
忽然,一個聲音響起,嚇了小姑娘一跳,忙不迭地將破銅鏡往懷里塞,驚慌失措的站了起來。
她這才發現,一個蓬頭垢面看不清臉的乞兒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了自己的桌前,一雙異常清澈明亮的眼睛雖說是看著自己,卻一個勁的往那鍋里瞄,一邊還咽著口水。
小姑娘連忙招呼他坐下,然后開始忙碌起來,心善的她想著一定要多煮些面給這今日第一個客人。
乞兒有些不知所措地坐下,見那小姑娘忙碌的背影透著歡快,伸長脖子往那已經香噴噴勾起自己食欲的面條兒,他還是支支吾吾的開口了:“那個能不能請我吃一碗,我…我沒錢。”
小姑娘身體一僵,轉過身,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也不說話,就那么盯著那個邋遢的乞兒。
乞兒也不說話,默默的就要站起身離開,卻只聽得那小姑娘道:“面我請你吃,但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我也沒有那菩薩心腸,所以等會你把自己的碗洗了去!”
“可以可以,多謝沒有菩薩心腸的姑娘的面,一面之恩以后定當千碗奉還。”乞兒鄭重其事地作揖道。
撈著面的小姑娘被他這一番話給逗樂了,撇了撇嘴笑道:“行了行了,都說滴水之恩涌泉相報或者十倍奉還,哪里有什么一面之恩千個碗來奉還的。”
說著,便將一碗熱騰騰的陽春面端了過來,順手撒上了幾粒蔥花。
乞兒接過竹筷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也不閑燙嘴,一邊含糊不清的問:“敢問姑娘芳名啊!以后也好報恩。”
“報恩就算了,正好今日沒什么生意,就當請你吃了。對了,我叫文漪。你呢”叫文漪的小姑娘就坐在乞兒的對面,手臂橫放將下巴擱在上面,看著他。
“林禹”
小姑娘輕哦,然后閑來無事好奇問道:“你是哪里人,怎么淪落街頭成了乞丐?”
乞兒隨口道:“我家在西邊,家里人都死了就只剩我一個。”
面很快吃完了,喝的連湯都不剩,小姑娘問他還要不要再來一碗,他搖了搖頭說飽了,然后便擼起袖子將那碗筷洗好,遞給了她。
乞兒順手洗了個臉,雖說粘上了不少油膩,卻能夠看得出是一個面貌清秀的少年。
小姑娘順口打趣道:“就憑你這臉和那張嘴,換身干凈點的衣服,應該能在這長安城客棧酒肆做個伙計,總比做那乞丐好。”
少年笑了笑:“那感情好,明兒我就去偷套衣服來去當伙計。”
本也就隨口那么一說,那曉得小姑娘好似當真了一樣,怒道:“若是偷,你還不如去行乞,做人豈能如此?”
少年無奈,想要解釋,不料卻見那小女孩猶豫了一下,從懷中掏出了一塊破碎的銅鏡,遞了過來,重重道:“我也沒什么錢,這枚破銅鏡是我撿來的能值些錢,你把它當了買套衣衫。我跟你說好哈,這只算是我借給你的,以后你可要換給我。”
“嗯五十文,怎么看什么看,嫌多了?那四十文,還看?三十五文了,不能再少了!”然后也不由分說將那破鏡子塞在了少年乞兒的手里。
少年靜靜地看著她,似要將這個不是菩薩心腸卻勝過菩薩心腸的扎陽春辮的小姑娘記在心底,在她瞪眼之下,少年轉身就走。
望著那走了就不回頭的乞兒,小姑娘有些憤怒,居然連謝都不謝一聲,然后就開始心疼那面鏡子了。
只是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把那面自己最心愛的鏡子送給一個才有一面之緣的乞丐,或許是那清澈明亮的一雙眼眸吧!
只是兩個人都不知道,這一面之緣,卻改變了兩個人。
都說有些事情天注定,如果他沒有碰到她,而她沒有碰到他,如果他沒有厚著臉皮來討一碗面,而她沒有善心請他吃那一碗面,如果不是他隨口的那句話,而她若是沒有將那面殘破不堪的鏡子給他,或許就沒有這個故事的開頭了。
緣不知所起,或許就是這樣吧!
有些事總是在那么不經意間開始的。
再說那個乞兒。
林禹在一個拐彎的角落,一個他能看到她,她看不到他的地方,默默的看著那個百無聊賴撲在桌上的小姑娘。
他掂量了下一塊破銅鏡,將它緊緊地握在手中,轉身離去。
他不說那些感激涕零的話,是因為沒有話能夠代替。
他徒步流浪三年,從西往東做了三年乞兒,他被人吐過唾沫,被醉漢拳打腳踢,被婦人指著自己跟她身邊的孩子說教,被一群稚童拿著小石子追過,被………
唯獨,沒有遇到過一碗陽春面。
他笑了起來,開始在冷清無人的街道上狂奔。
大唐,長安城,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