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會，清嵐身為司墨并無資格參加，她對這個也沒什么興趣。

宴會，不過就是喝酒吃菜，聞歌賞舞。

底下人還得顧著君臣之別，上下級別，哪會放肆飲酒談論，沒得落人話柄。

至于與會的臨霧國人，此宴會可是為了嘉賞邊關將領而設，他們臨霧國人不僅被攻到王都城下還被迫朝貢，哪有胃口吃喝呢。

還不如安安靜靜待在偏殿旁小房間中，和幾個宮女一同飲茶笑鬧，順帶聽一耳朵八卦。

臨波找到清嵐時，卻見人歪在椅子上，一手捏著瓜子，一手還端著茶盞，好不悠閑。

屋內正聊著后宮各位才人美人的趣事，清嵐聽得也覺得甚是有趣，尤其是講到幾位才人在御花園中為了一塊糕點大打出手之時，訝異得口中的瓜子掉了也沒察覺。

屋內眾人見著臨波進來，頓時噤了聲，安靜如雞。

清嵐也看見了，也不在乎現下自己肆無忌憚的樣子，問道。

“你不在一生殿伺候，跑到這里做什么。”

臨波顛顛地就到招呼清嵐出來說話。

清嵐頓覺莫名其妙，又恐有何要事，便擱下茶盞，站起身，順便還拍了拍衣袍除去些瓜子碎屑，隨后跟著出去。

“何事這般神秘？”

臨波低聲道：“陛下召你過去。”

清嵐一瞬間沉默，這種宴會，她一個司墨去做什么，難道這喝酒吃菜還要寫些即興文章？且若真用到紙墨，焉用得上她？

“召我過去做什么？我不過是個司墨。”

“做奴婢的哪里能猜到圣心，可趕緊跟我去吧。”臨波著急得很。

清嵐一陣無言，只得跟著臨波向著一生殿一路奔過去。

一生殿離長寧宮有段距離，清嵐跑得直恍惚，從未發現這段路竟有這么長。

好不容易到了一生殿外頭，她實在是跑不動了，急忙拉住了臨波。

“且，且歇一歇。”

她只想好好喘口氣，難得跑得這般快，感覺自己肺都快炸開了。

臨波也覺得跑的疲累，但心里總惦記著正事，一時也顧及不過來清嵐，見她跟在身后，便沒多注意。

…

明月漸上柳梢，夜色也逐步蔓延。

宮人早早布置好的琉璃燈盞襯著琉璃地板，使得一生殿中更加透亮，無一處昏暗難辨。

足下湖面亦反襯著琉璃燈光，波光粼粼之下，又是游魚隨著鐘樂起舞，愜意自由。

又一陣微風拂過，紗幔也被吹起飄飛，桌案上又是美酒佳肴。

說是天上盛會亦無不可。

裴俟預端坐在御座之上，覺著甚是無聊，還不如在紫宸殿批折子。

宴會無論大小，最是無趣。

“皇帝陛下。”

席間站起一人，雙手合十行禮，身著異域服飾，穿金戴銀好不奢華，面容樣貌與大齊之人截然不同，一雙眼眸竟是深藍如海，是臨霧國人。

“皇帝陛下，我國汗王非常喜愛大齊，無論是美食還是文化，心中也一直都想學習大齊的詩書禮樂。”

那人操著一口并不十分標準的大齊語言，在大殿之中顯得格格不入。

裴俟預端起夜光玉杯，里頭盛著的酒液亦清澈明亮，他輕搖著酒杯，看著里面酒液也隨著他的動作而微微晃動。

這才開口接話。

“臨霧汗王客氣了。”

那臨霧人卻再次躬身拜禮，直言道：“汗王親妹格萊依翁主也很是崇拜大齊，此次來大齊王都還特意學了大齊的舞蹈，想要在宴會上獻給皇帝陛下，還請皇帝陛下允許。”

“可。”

清嵐是被臨波引著從側面進入一生殿的，那臨霧人的話被她聽了個正著。

一時間心中還沒來得及想些什么，就被打斷，崇安本是在御座一旁站著，眼角處見清嵐到了，便暗暗做了個手勢，讓她換了他下去。

清嵐便慢吞吞地，盡量不引人注目地上去，替上崇安的位置。

崇安也慢慢退下，待到殿外隱蔽處，才放松下來，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臉上也才逐漸顯出些掩飾不住的痛意。

臨波見狀也跟了上去，幫著他揉捏肩膀手臂，卻也輕手輕腳的，像是怕傷著哪里。

“師父，要不要去瞧瞧太醫。”臨波皺著眉頭關心道。

崇安搖了搖頭，隨著小孩的揉捏，他面上露出的痛意也沒有那么明顯了，看上去像是緩和了許多。

臨波也瞧見了，漸放下心來，又問道：“若是支撐不住便先去休息，陛下疼愛您，必不會苛責，何故非要叫全然不相干的司墨代替呢？”

崇安回頭就是一個暴栗。

“當我聽不出，你是覺著我讓顧清嵐壓你一頭，所以埋怨我了。”崇安本想冷著臉，卻見小孩聽完話眼睛似有些紅了，心下一陣軟意，便淺顯提醒一句，“顧清嵐她啊，和咱們不是同一路。”

臨波聞言有些懵懂，一時未反應過來。

崇安心中無奈頓生，這小孩向來聰慧，怎么今日如此笨拙，又忍不住添了一句。

“有人并不想讓顧清嵐做這個勞什子司墨，明白嗎？”

…

殿外崇安與臨波說得委婉，殿內清嵐卻是莫名其妙。

自己一個司墨宮女怎么做起了都太監的活，崇安大人莫不是舊傷又犯了？方才見他走路便不太自然。

“格萊依見過大齊皇帝陛下。”一個柔軟細膩的聲音自下方響起。

這邊清嵐陷入猜想沒注意，那邊昭仁帝也早就注意到她的到來，一時間心神也全往身側去了，連底下有人拜見也險些沒聽見。

差點失了穩重。

少女依舊雙手合十拜禮，見上方沒有反應，便重又行了遍禮。

“臨霧翁主格萊依，見過大齊皇帝陛下。”

裴俟預也從走神中回轉，口中喊了起身，卻仍是沒心思注意臺下，視線仍不由自主地偏向身旁。

清嵐也從沉思中回轉心緒，情不自禁看向臺下少女。

卻見臺下少女眉眼也是明顯的臨霧國風格，一雙天藍眸子圓潤有如貍奴，身上卻穿著大齊風格樣式的舞衣。

相貌稚嫩純真，舞衣卻柔媚多姿。

將這小翁主倒是顯得純情又嫵媚，招人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