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席卷而來的時候,對所有還未還家的人來說,是孤寂和冷清的。尤其當他們路過亮起燈火的小區大院,悠悠的嘆息聲,回蕩在每個人的心底。冷冽的寒流,與溫馨的家庭,越是渴求,越是難以得到。
江辭每天下班回到半是住所半是家的宿舍時,已是夜幕四閉,大街上閃爍的霓虹,與夜空里的星辰流云交輝淺映。雖然屋子里的暖氣已經在使用,但當他坐在沙發上時卻不覺得有絲毫溫暖。心有多孤寂,天氣就有多寒冷。
除了偶爾與舍友們聊天通話的時候,江辭才會在心底泛起一絲溫暖。雖然工作的內容不是很多很繁雜,但江辭依舊感覺到疲憊不堪。那是從心底渙散而出的勞累,無關身體。
江辭回到家的時候,已經臨近春節。當他踏上回家的路途時,他才知道工作意味著什么,‘近鄉情更怯’又是怎樣一番情緒。以前上學時,江辭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那一切的理所當然,早已深入人心。
江辭從未想過,改變可以這樣徹底,也可以這樣迅捷,所有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連絲毫緩沖適應的時間也沒有留下,除了木然還是木然。
與以往上學時不同,雖然很多時候過不了元宵節,但也相距不遠??蛇@一次,江辭在家也就只能待七天而已,他知道,從現在開始的每一年,都是一般的景象。與所有的上班族一樣,回家這個詞,已經成了江辭心底的一道傷痕,好不了,但也不會疼。它始終存在,不用刻意提醒,也能使人銘記一生。
但江辭走進家的院門時,除了父母以外,與他同在省城的江寒也在家里。他比江辭早回來兩天,家里的年貨也已經置辦齊備,除了一些小吃江寒不知道買什么以外。小吃基本都是江辭在吃,江辭沒回來,江寒也不知道應該買些什么,再說江辭每年一個口味,年年不重樣。
吃多了外面餐廳的飯菜,卻也越發想念母親的手藝。雖然弟弟江寒也會做一些飯菜,但與母親的手藝相比,還是要差上一線。看著狼吞虎咽的江辭與江寒,母親雖然口里罵罵咧咧,但江辭知道她心里是高興的。
就在江辭回來的第二天,他便與江寒一起去街道買了些小吃,與江寒料想的一樣,果然又是不一樣的口味。他記得江辭在高中時跟他說過,每年年節時,他都要嘗一種全新的風味小吃,也不知道是種了什么邪。他沒記錯的話,江辭也正是從那一年開始,每一年都會纏著父母買,而自從上了大學后,就用自己節省下來的錢買。
江辭之所以每年要吃不同口味的小吃,主要還是受了高中時自己喜歡過的一個女生的影響。再一次交談中,他知道她每年要買一種小吃,一年也就買那么一次,即便過去很久她都還記得當時的感覺。從此這個行為便也成了江辭每年的習慣,高中時的愛戀,尤其是充滿苦澀的暗戀,跟容易讓暗戀者刻意模仿被暗戀者的一舉一動。
七天的時間很快,眨眼而已,從回家到離家,江辭覺得那么不真實。世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那只是因為還沒有體味,真正有所體會,才會知道原來世界上是有感同身受的。
過完春節后,江辭雖然要比其它年級的同學離開的早一些,但時間的跨度卻快的可怕。那些依舊沉浸在假期的學生,也都到了上學的時候。而對于江辭他們來說,這一次的簽到也比往常不一樣,除了在省城的學生以外,其它不在省城的學生可以等到回來省城參加論文答辯的時候補簽。
江辭在報名開始的第二天去了學校,他在簽到冊上,看到已經先于他簽過到的人寥寥無幾。即便是與他一樣同在省城的吳文默和顧北,也沒有來學校簽到,看了他們也是打算到后面在注冊簽到了。
去學校簽到注冊后,江辭除了每天的上班以外,晚上也開始研究自己的論文選題了。經過一個多月的了解和思考,江辭也對線上教育有了一定的認識,已然不是最開始的白紙形態。
江辭記得老師在論文開題研討會上說過,寫論文也是要多看的,將別人的寫作思路和布局謀劃,變成自己的思維格調,也就沒什么不會撰寫這一說,這一點倒是與江辭不謀而合。
從開始準備到準備動手撰寫,江辭就花費了半個多月的時間。俗話說,磨刀不誤砍柴工,江辭始終相信,準備的越充分,撰寫論文的時候就越快。事實也正是如此,從他開始寫作到第一稿寫完,前后只花費了一周時間。
從第一稿上交,到終稿完結,江辭修改最多的還是格式,而他所寫的內容,卻沒有出現多大的改動。
等到四月份的時候,基本上所有的實習也都結束了,學校里大四的學生也是一天多過一天。除了向學校交各種資料,這些資料包括實習日志,創新學分鑒定表以及相關證明材料等。創新學分的鑒定基本都與上學時考過的證書相關,不同的證書所對應的學分也自然不同。
江辭是最后一個回學校的,當他看著桌子上擺放著的各種表,以及這些表最后的上交期限,想著要是再回來遲上一些時間,就拿不到學位證了。畢竟學位證的頒發,與創新學分的評定不無關系。
江辭他們這一屆的學生需要六個創新學分,本來是要十個的,但在大三第二學期開設的創新創業課程里面,就包含了四個創新學分。雖然只是六個創新學分,卻依然還是有人沒有湊齊,即便劉彬彬最后浪子回頭,但補不上的短板卻已然存在。
還差兩個創新學分的劉彬彬,最后迫不得已只得兵行險著。他找了辦假證的人,來給自己造了個假的證書。幸好學校在審查材料時,只是看是否有此證書,而不去核實真假。否則他造假的性質太過惡劣,學位證拿不到的同時,還得背一個處分。
除去上交這些資料,剩下的時間里,基本上所有的學生,都在努力修改自己的論文。江辭宿舍里,也就只有江辭的內容一次性就通過了,雖然改動了好幾次格式,但問題依然存在。早在江辭撰寫論文之前,李子一就以過來人的身份,跟江辭說過論文格式的事情,江辭還以為他是在危言聳聽,夸大其詞,現在看來,猶有過之而無不及。
除了論文格式的修改,查重和降重也是特別麻煩。每個學校對重復率的要求不一樣,江辭學校要求的重復率在百分之二十以內。而不同的查重軟件和網頁所收錄的論文數量不一樣,收錄的論文數量越多,所要查重論文的重復率,就會相對而言比較高一些。
而學校里的主流論文查重主要有知網、萬方、維普等,江辭學校指定的查重軟件就是萬方,雖然它與其它查重軟件相比,它所收錄的論文數量要多些,但也比知網要少上一些。
完成降重后的所有學生都以為可以休息一陣子了,但緊接著就收到了論文答辯的時間,也就在降重完成,上交打印版的論文和查重報告的一周后,這也就意味著,答辯的準備時間不足一周了。雖然所有人對論文的熟練程度遠超剛開始的時候,但要說完全熟悉卻還是達不到。
整整一周時間,江辭與舍友們都在熬夜看論文,猜測主持答辯的老師會問到的所有問題的可能性。雖然他們無法將老師可能問到的問題窮盡,但這至少也可以成為一種心理安慰,同時也是對論文熟練掌握的一種方法。
即便是開始答辯的前一天晚上,他們依舊在溫習論文。即便是每一學期的期末考試,他們都沒有這樣學習過。
江辭他們班的答辯教室,在北區北二教學樓最高的一層教室里。而當所有人到齊后,也就意味著答辯開始。答辯的順序是按照學號順次開始的,第一個同學做完陳述,就到了老師提問的時候。
當站在講臺上接受答辯的第一位同學,記錄好老師的問題后,就會去準備區準備答案。當第二個學生做完陳述,記錄好老師的問題后,就到了第一位同學回答老師問題的時候了。
江辭的學號相對而言靠前面一些,按照當時的進度,輪到他也就一個小時的時間而已。從開始撰寫到現在的熟稔于心,將近用了他兩個多月的時間。他已經對論文內容足夠熟悉,但還是壓制不住即將要上講臺做陳述的緊張。他從踏入大學的第一天,就在懼怕這一天的到來,而他所懼怕的東西,此刻卻就在眼前。
答辯過程出乎江辭想象的順利,這是他最后一次站在大學的講臺上,雖然沒有達到其他人凱凱而談的程度,但也是他四年以內發揮最好的一次。或許是面臨畢業,各種情緒噴涌而上,那很久以前便已經出現餓擔憂也就不復存在了。
人們對于未知事物的擔憂,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它的不確定性。不確定事物在其發展過程中,會出現怎樣的變故,而不同的變故又將帶來怎樣的結局。
誰都不知道,正是由于不知道,才使得人們,對未知產生了畏懼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