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寶貝，你最近拖稿有點嚴重啊。”陳艾在電話里說得輕聲細語，一改她往日簡單粗暴的風格。

方念稚坐在飄窗上看著外面的夜空，輕輕嘆了一口氣。

“行了，我也不催你了，知道你最近事多。大半夜的給我打電話，是遇到什么事了么？”

“小艾姐，喜歡上了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要怎么辦啊？”

方念稚盡量讓自己說得足夠平靜，能和她談論這些事的人寥寥無幾，所以回房間之后她直接給陳艾打了電話，她想從一個經驗豐富的人那里得到一些好的建議。

陳艾在電話那頭一愣，順著她話里的意思問：“念念，你喜歡上誰了？周嘉顏么？”

方念稚沒有回答。但她沉默的意思陳艾明白。

“上次你打電話問我的時候，我就想到遲早有一天你會再問我這個問題的。那個時候我問你，你是不是會想一直看到他，你說不是。那現在呢，現在會想隨時都見到他么？”

“會……會吧。”方念稚沒法否認。

“那你已經確定他不喜歡你了么？”

“他說他對我好只是因為我是他名義上的妻子。而且我聽到他和他哥打電話了，他說是他媽媽說只有和我好好相處，她才會幫他去跟他爸爸說好話。”

“那不說他，說說你。如果就按你們兩個現在的相處方式繼續下去，你愿意么？”

“不是我愿意不愿意，是我們兩個人這兩年都會以這樣的方式相處。”

“那就是愿意。”

“……”

“念念，你知道么，雖然你到現在都還沒談過戀愛，但從小到大喜歡你的男生有很多。你要相信，你是個很有魅力的女孩子。就像你哥說的那樣，世界上不管是誰都不能拿來跟你比較。既然現在你已經心動了，你就不要怕。可能現在他不喜歡你，可誰能說得準以后的事呢。”

“小艾姐，你的意思是我應該要繼續喜歡他？”

“相信我，能讓一個男生說出‘因為你是我法律意義上的妻子，所以我要對你好’這種話的，其中一定是有感情在里面的。你想啊，如果他是被強迫的，他大可不必這么做。”

方念稚似懂非懂地點頭。陳艾說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愛是一件很勇敢的事，有時候需要的就是那一腔莫名的孤勇。只要你不害怕，一定會有好結果的。”

這個晚上，方念稚覺得陳艾就像孔夫子一樣偉大。她說的話句句都戳在了她的心上。

“對了，三天后什么日子還記得么？”

方念稚在心里數了數日子，回道：“是圣誕節啊。原來這一年也快要到頭了。”

“公司今年會舉辦一個圣誕party，老板讓我來問問你參不參加。”

方念稚想了想，搖搖頭：“不去了吧，圣誕那天我還有事。”

“行，那我幫你回絕了。”

“小艾姐，你再幫我個忙吧……”

往年的圣誕節，日子還沒到方念稚就先蠢蠢欲動了。極瀟每年這個時候都會籌辦一個盛大的內部party，公司里簽的藝人只要有時間都一定會過來參加。她作為方瀟成的妹妹，和大家相處得也還都算融洽，在這種場合里自然是如魚得水。

最主要的是，來參加party都是帥哥美女，一群人往那里一站就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她的創作實在太需要這種視覺上的刺激了。

然而今年……

方瀟成派人送過來的請帖就在茶幾上放著，一共有兩份，分別是她和周嘉顏的。而蘇斯年也一早就打電話過來，軟磨硬泡地邀請周嘉顏晚上務必要去他們的聚會，甚至都用上了“不來就是耍大牌就是看不起兄弟幾個”這樣的話。

但周嘉顏在聽完對方絮絮叨叨一堆話之后還是冷酷無情地搖了搖頭：“我不來，你們自己玩吧。”

方念稚知道，周嘉顏不是個愛湊熱鬧的人，他也不熱衷于交友。如果說連蘇斯年的邀請他都拒絕的話，說明今天他是真的不想出門。

極瀟那邊倒是沒事，她去說一聲也不會有人在背后說他的閑話。只是……

“周嘉顏，你今天有什么安排么？今天是圣誕節誒。”她小心翼翼地問。

周嘉顏看似隨意地翻了兩下手上的雜志，搖搖頭：“在家待著。”

“如果有人邀請你出門呢？”

周嘉顏抬起頭不解地看向方念稚，答：“看是誰吧。”

兩個人的視線在空氣里碰撞到了一塊，方念稚用力地眨了兩下眼睛，深呼吸了兩口氣，忽然伸出手，說：“要去看一眼決賽的舞臺么？”

她朝著周嘉顏張開了她的手，纖細的手指上掛著一串明晃晃的鑰匙：“我帶你去啊。”

《Pick One》決賽的地點定在了A市的一個體育館里，方念稚拜托陳艾麻煩了她的家人才好不容易弄到的鑰匙。

周嘉顏臉上的震驚蓋過了一絲絲可以忽略不計的驚喜，他半天沒有說話。

方念稚生怕他會拒絕，連忙用懇求的語氣說：“去吧去吧，我好不容易才拿到的鑰匙呢。”

這個體育館里有近萬個座位，如果周嘉顏那時候沒有退賽的話，決賽的現場他站在臺上就能看到底下有一片屬于他的海藍色燈光。這里會有很多人高呼他的名字，吶喊屬于他的口號，或許他還會從主辦方手里接過屬于他的那份榮譽。

推開體育館的大門，里面空蕩得能清晰地聽到腳步聲的回音。

這里舉行過無數場演唱會，歌手都以能站上這個舞臺為榮。這里就是歌手的榮譽殿堂。

方念稚甩開周嘉顏跑到舞臺邊上，忽然回頭欣喜又期待地沖著他說：“周嘉顏，你給我唱首歌吧！就你第一次登臺唱的那首《夢伴》好不好？”

“為什么是這首？”

方念稚沉默了兩秒，咧著嘴笑著說：“因為你寫的歌，值得站在這里唱給更多人聽啊。”

他的才華，他的音樂，不該是沖著空蕩蕩的座位展示。她相信只要他堅持走這條路，未來總有一天他會站在這里，沖著臺下的粉絲驕傲地鞠躬。

周嘉顏站在原地直直地看向方念稚，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和她見面時的場景。鴨舌帽擋住了他部分的視線，但在余光里他看到了一個女孩歪著頭好奇地打量著他的臉。

好像那是他第一次不厭惡被一個陌生人盯著看。

見周嘉顏半天沒有反應，方念稚以為他是在用沉默拒絕。她剛要失落地給自己找臺階下，下一秒聽到遠處的人說道：“好啊，唱給你聽。”

沒有音響設備，周嘉顏站在舞臺上認真地清唱。他的聲音依然那么清冷，像是穿破了重重空間，沖著耳朵奔來。

“煤氣燈不禁影照街里一對蚯蚓/照過以倆心相親一對小情人/沉默以擁吻抵抗一切的冰與冷……”

一曲結束，周嘉顏要下臺的時候，方念稚忽然仰著頭沖著臺上大喊：“周嘉顏，你就是這個冬天最燦爛的那顆星星。未來你一定會站到這個舞臺上，給臺下坐著的粉絲唱歌，我相信！”

整個場館只有她和周嘉顏兩個人，她假裝激動地掩面，默默擦去眼角流下的眼淚。

今年的圣誕節就這樣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