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合歡宗使者求見。”
低沉而略顯急促的通報聲在天蓮宗議事大殿外響起,打破了殿內原本的寧靜。殿門并未完全關閉,只是虛掩著,透出里面略顯昏暗的光線和肅穆的氣氛。
端坐于大殿主位上的,是一位身著素白長袍、氣質清冷的女子,她聞言并未立刻抬頭,只是指尖輕輕敲擊著扶手,仿佛在思量著什么。片刻,一個平靜無波、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從她唇間流出:
“合歡宗?……帶他上來吧。”
“是!”門外的弟子應聲,身影瞬間如同融入陰影般消失,速度之快,顯示出天蓮宗弟子不俗的修為根基。
幾乎是下一秒,殿門處的光線微微一扭曲,一道遁光閃現又驟然收斂。先前離去的那名弟子已然返回,而他身旁,多了一個人。此人一身艷麗的桃紅色長袍,面容白皙,男生女相,眉眼間帶著一股刻意修飾過的陰柔媚態,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上宗使者特有的倨傲笑容。他正是合歡宗使者。
使者站定,目光輕慢地掃過大殿,似乎對天蓮宗這略顯簡樸的布置頗為不屑,最后才象征性地朝著主位上的女子隨意拱了拱手,拉長了語調:“合歡宗特使,奉宗主之命前來,見過天蓮宗……”
他的話尚未說完,主位上的女子甚至連眼皮都未曾完全抬起,只是淡淡地吐出了兩個字,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下了使者那故作姿態的腔調:
“跪下。”
合歡宗使者臉上的假笑猛地一僵,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主位上的女子,隨即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那點虛假的禮節瞬間拋到九霄云外,尖聲嗤笑起來:
“笑話!你天蓮宗不過是一偏安一隅、名不見經傳的小門小派!我合歡宗乃……”
“轟——!”
一股無形卻磅礴如山的恐怖靈壓驟然降臨!并非針對整個大殿,而是精準無比地、如同萬丈山岳般轟然壓落在合歡宗使者一人之身!
那使者臉上的譏笑和傲慢瞬間被無邊的驚恐所取代,他連運功抵抗的念頭都來不及產生,雙腿便發出不堪重負的“咔嚓”脆響,整個人被那股無可抗拒的力量狠狠地摜向地面!
“嘭!”
膝蓋與堅硬的地面猛烈撞擊,發出一聲悶響。他竟是被硬生生壓得跪伏在地,上半身佝僂著,全靠雙手死死撐住地面才沒有徹底趴下,渾身骨骼都在發出痛苦的呻吟,先前那點風流倜儻蕩然無存,只剩下狼狽不堪和駭然欲絕。
“你……你怎么敢……”他艱難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驚怒和一絲難以置信的恐懼,試圖掙扎,卻發現周身靈力如同被凍結般根本無法調動分毫。
“呃啊——!”
壓在他身上的靈壓驟然再次加劇!仿佛有一只無形巨手按著他的頭顱,狠狠地向下一摁!
“噗通!”
他連最后支撐的力氣也徹底消失,整個人被徹底壓扁,五體投地般徹底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臉頰緊貼地面,連呼吸都變得極其困難,只能發出嗬嗬的抽氣聲,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直到這時,主位上的身影才終于有了動作。
她緩緩站起身。她穿著一身剪裁利落、款式中性的銀灰色長袍,既非完全的男式,也非傳統的女式,墨發高束,面容清麗卻帶著一種超越性別的冷冽與威嚴。她一步步走下主位,步伐不疾不徐,來到那趴在地上如同死狗般的合歡宗使者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前……前輩……饒……命……”使者從喉嚨深處擠出破碎的求饒聲,身體因恐懼而劇烈顫抖。
“合歡宗?”女子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刺骨的寒意,“就算如今你們大長老親臨此地,若我不允,他也休想輕易離開。我與他之間的舊賬,可還沒清算干凈呢。”
話音落下,女子的身影如同水中倒影般微微一晃,竟無聲無息地原地消失,沒有留下任何一絲靈力波動痕跡。
下一瞬,她的身影已然出現在了天蓮宗宗門最高處神桐樹下。山風吹拂著她的袍角,獵獵作響。她右手持劍,身姿挺拔如松,仿佛與腳下這座守護著小鎮的山門融為一體。
然后,她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卻不再局限于大殿之內,而是如同滾滾雷音,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天蓮宗籠罩的小鎮,甚至精準地送入了那些隱藏在宗門外圍、山林之中、暗中窺探的各方修士耳中:
“回去告訴你們宗主,還有你們那位大長老——就說當初秘境中的那位元嬰修士要上門拜訪了。”
合歡宗,要出大事了!
一道璀璨的金色流光自宗門廣場疾射而來,穩穩落在慕靈兒身后的空地上,光芒收斂,化作一名身著核心弟子服飾、面容堅毅、眼神銳利的青年。他正是天蓮宗除慕靈兒之外,修為在年輕一輩最高、負責日常宗門事務的毅籠。他看向慕靈兒的背影,眼中既有絕對的尊敬,也有一絲難以掩飾的憂慮。
“宗主,”毅籠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拱手問道,“我們……這是要與合歡宗全面開戰嗎?”
慕靈兒沒有立刻回頭,她的目光依舊遙望著合歡宗所在的大致方向,衣袂在獵獵山風中飄動。沉默了片刻,她清冷的聲音才緩緩響起,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冷靜與決絕:
“如今災劫遍地,怪物橫行,人族本應同舟共濟,確實不應再起內斗紛爭。”她微微一頓,語氣陡然轉冷,寒意凜然,“但有些人,有些道統,他們的存在本身,就如同世界的毒瘡,只會不斷滋生混亂、欲望與背叛,將更多的人拖入深淵。清除他們,并非內斗,而是清掃污穢。”
她終于轉過身,那雙清澈卻深邃的眼眸看向毅籠,眼神平靜卻蘊含著不容動搖的意志:“不過,此次前往合歡宗,主要是我與他們大長老之間的私人恩怨,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毅籠看著慕靈兒,從她的話語中聽出了決絕的意味,他愣了一秒,立刻明白了宗主的打算,眼神中卻滿是擔憂。
“宗主,您言重了!守護宗門,本就是我份內之責!若無您當年率先突破元嬰境,以一己之力撐起屏障,擊退來襲的怪物潮汐,這片土地,這座小鎮,早已化為焦土,是宗主給了所有人活下去的機會。”
他的話語擲地有聲,充滿了對慕靈兒的無限敬佩與仰慕。
慕靈兒聽著毅籠發自肺腑的話語,冰冷的目光微微柔和了一絲。她再次轉頭,視線掠過腳下巍峨的宗門建筑,望向小鎮之中。炊煙裊裊,孩童在街道上追逐嬉笑,修士與普通人和睦共處,忙于重建家園,一片劫后余生的安寧景象。這份安寧,是她不惜一切也要守護的。
她輕輕點頭,“正因如此,在離開之前,我會傾盡所能,為小鎮布下一座更加強大的守護陣法。此陣將匯聚地脈靈氣,足以抵擋分神期以下的任何攻擊,應當能護佑你們在我歸來之前,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