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沖出蘇杭地區那相對凝聚的怪物狂潮，葉天和余小樂還未來得及喘息，便仿佛撞入了一片更加混亂、無邊無際的死亡沼澤。四面八方，形態更加怪異、氣息更加暴戾的怪物如潮水般涌來，其中不少個體散發出的能量波動赫然達到了金丹甚至元嬰層次！它們不像蘇杭地區周圍的怪物那般似乎受到某種約束或引導，而是完全陷入了原始的瘋狂與殺戮欲望。

劍光縱橫，術法轟鳴。葉天操控巨劍如游龍般在獸潮中穿梭劈斬，每一次碰撞都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和刺目的能量火花。余小樂亦將自身力量催谷到極致，拳掌交加間引動風雷，艱難地抵擋著從側翼撲來的攻擊。兩人且戰且退，身上的傷痕逐漸增多，靈力如同開閘洪水般飛速消耗。他們原本的計劃被徹底打亂，只能被這股恐怖的獸潮推動著，身不由己地從東向南偏移，直至周圍的怪物密度終于開始肉眼可見地減少，攻擊也不再那般瘋狂密集。

“呼……呼……這里……終于沒有那些鬼東西了？”

葉天幾乎是憑借著最后一絲力氣操控飛劍降落在一片狼藉的焦土上。腳下一軟，再也支撐不住，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面上，震起一片灰塵。他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硫磺味、血腥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腐敗氣息，嗆得他連連咳嗽，但此刻這渾濁的空氣也成了救命的東西。

余小樂的狀態稍好一些，但也臉色蒼白，拄著膝蓋喘息不定。他環顧四周，瞳孔微微一縮。大地仿佛被巨人的犁耙反復耕過，布滿深不見底的裂痕，暗沉發黑、如同瀝青般的粘稠液體在裂縫間緩緩流淌，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惡臭。更遠處，曾經繁華的蘇杭地區被一種不祥的暗紅色光芒籠罩，只有中心那道孤傲的光柱依舊頑強挺立，像一根刺入末日心臟的釘子。空氣中懸浮著大量細密的、帶著輻射性污染的沙礫，讓視線都變得模糊扭曲。

“這里是……滬地邊境？”余小樂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干澀，“已經……變成這幅樣子了嗎……”

“你這不是廢話嗎！”葉天躺在地上，有氣無力地罵道，連抬手指點的力氣都快沒了，“東北方和南方，是這次獸潮沖擊最猛的兩個方向！鋼鐵洪流、修士大軍、導彈洗地……聽說連壓箱底的東西都用了不少。這里沒被徹底從地圖上抹掉，已經是個奇跡了！”

他掙扎著用手肘撐起上半身，目光掃過這片仿佛被地獄熔爐煅燒過的土地，眼神中透出一絲后怕和凝重。“沒想到……郝通明那個老……家伙，一個分神期修士，竟然真的能憑一己之力，將如此規模的怪物主力阻擋在這條線上這么久……這簡直是……”

葉天的話還沒說完，甚至沒來得及把那個略帶不敬的稱呼完全咽回去——

唰！唰！

四道冰冷刺骨的殺意毫無征兆地從他們身旁殘存的斷墻和扭曲的金屬骨架后爆發！速度快得驚人！兩把閃爍著淡藍色符文、鋒刃上還沾著干涸黑血的飛劍，已經如同毒蛇般悄無聲息地架在了葉天的脖頸上，劍鋒傳來的森寒讓他皮膚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小樂？！”葉天身體一僵，不敢妄動，眼角余光急忙瞥向身旁。

只見余小樂同樣僵在原地，脖子上也穩穩地架著兩把制式相同的飛劍。四名身著破損不堪、但依舊能看出統一制式的暗色作戰服的修士，如同鬼魅般將他們包圍。這些人臉上帶著濃重的疲憊，眼神卻銳利如鷹，充滿了在生死邊緣磨礪出的警惕和冰冷的審視，修為赫然都在金丹巔峰！

其中一名臉上帶著一道猙獰疤痕的修士厲聲喝道：“大膽狂徒！竟敢對郝長老出言不遜！我看你們形跡可疑，渾身煞氣，定是魔修奸細或妖獸所化，前來打探我軍布防！動手，格殺勿論！”

“哎！哎！哎！別！別動手！”葉天嚇得魂飛魄散，連忙高舉雙手，語速快得像是要把話嚼碎了噴出來，“誤會！天大的誤會！我哪是說壞話啊！我這是在夸！由衷地敬佩郝通明前輩神通蓋世！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一個人就把這無邊獸潮擋在了這里！這是何等功績！我這是驚訝！是贊嘆！佩服得五體投地啊！小樂！你快說句話啊！”他急得看向余小樂。

余小樂目光快速掃過四名修士的面容和服飾上的細微標記。他深吸一口氣：“四位道友，如果我沒記錯，多年前鐘山秘境開啟，各方天才比試，我們似乎有過一面之緣。當時幾位……好像就在觀賽臺東南側？”

四名修士聞言，凌厲的眼神同時聚焦在余小樂臉上，仔細打量。那段記憶雖然久遠，但鐘山盛會以及后來發生的諸多變故（尤其是余小樂引發的那些）實在令人印象深刻。疤痕修士眉頭緊鎖，似乎終于將眼前這張臉和記憶中的某個身影對應起來。

“是你？！”他的語氣充滿了驚疑，“那個……讓各大隱藏修士大大出手的……余小樂？”他上下打量著余小樂，更加疑惑，“這么多年過去了，你……怎么感覺還是個普通人？”但他立刻自己否定了，“不對，一個真正的普通人，當初根本不可能從那種級別的秘境里活著出來……除非……”他眼中精光一閃，“你現在的修為已經遠超我等？”

“沒，我其實……”余小樂剛想老實解釋，話頭立刻被急于表現的葉天搶了過去。

“沒錯！”葉天猛地站起身，也顧不上脖子邊的劍刃了，挺起胸膛，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余小樂兄弟現在可是深藏不露！拼盡全力，足以與分神期強度的怪物周旋甚至擊退！你們在這前線可能消息閉塞，不知道現在他在后方的名頭有多響亮！”

余小樂聽得頭皮發麻，連忙低聲對葉天急道：“葉天！上次那個老師給我的、能短暫激發潛力的丹藥只有那一顆.......”

“什么？！只有一顆？！”葉天眼睛瞬間瞪得溜圓，音量不自覺地拔高，幾乎是在吼叫，“你怎么不早說！你不知道那種寶貝要省著點用嗎？掰成兩半，甚至四半！分次用啊！半顆和一顆效果能差多少？”

（把他們帶過來吧。）

一個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仿佛直接在五人的識海中響起。四名金丹修士身體同時一震，臉上的警惕和殺意瞬間收斂，轉化為絕對的恭敬。

“是！大長老！”

疤痕修士應了一聲，收起飛劍，與其他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一組，分別抓住了葉天和余小樂的胳膊。

“兩位，得罪了。”

下一刻，刺目的金光從他們身上爆發，將葉天和余小樂完全包裹。兩人只覺得身體一輕，仿佛化作了純粹的光粒子，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牽引著，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向前遁行。周圍的景物完全模糊，變成拉長的色帶，只有呼嘯的能量流掠過感知。

這金光遁形速度極快，短短片刻便不知跨越了多少距離。

金光驟然一停。

葉天和余小樂感覺腳踏實地，包裹周身的金光緩緩散去。他們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相對完整的瞭望臺廢墟上。前方不遠處的半空中，一個人影正靜靜盤坐著。

那人身著樸素的灰色長袍，面容看起來約莫四五十歲，雙目緊閉，臉上帶著深深的疲憊，仿佛已經在這里坐了千萬年。但他周身散發出的氣息卻浩瀚如海，深不可測。最為驚人的是，在他身后，一個頂天立地、略顯模糊卻散發著無盡威嚴與力量的巨大法相若隱若現，那法相的面容，與盤坐的老者一般無二，只是更加宏大，更加漠然，仿佛與這片天地規則連接在了一起，正默默地對抗著遠方無形的巨大壓力。

四名金丹修士立刻躬身行禮，神態無比恭敬：“大長老。”

那被稱作大長老的老者緩緩睜開雙眼，那是一雙仿佛看透了無盡歲月、蘊含著無盡智慧與滄桑的眼睛。他的目光越過四名修士，直接落在了余小樂身上。

“你是李沐唯一的弟子。”老者的聲音平淡，卻帶著一種直抵人心的力量，這不是疑問，而是陳述。“他現在，去何處了？”老者的眼神微微波動，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上次比試，是我輸了。現在遇到如今這般席卷天下、動搖根基的大劫，他絕無可能一直躲著不出來。”

被老者目光注視，余小樂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他連忙上前兩步，依照師門禮節，恭敬地彎腰行禮

“回稟通明前輩，”余小樂的聲音帶著真誠的無奈，“家師的行蹤向來飄忽不定，神龍見首不見尾。他最后一次離開時，并未告知晚輩去向。至今……晚輩也確實不知他老人家究竟在何處。”他心中也充滿了對師傅的擔憂和疑惑，如此大劫，師傅為何還不現身？

郝通明的意識席卷余小樂的全身，似乎在判斷他話語的真偽。片刻后，他不再追問，只是輕輕抬起枯瘦的手指，朝著前方滬地的方向凌空一點。

嗡！

葉天和余小樂頓時感覺眼睛一涼，一層極其淡薄、幾乎無法察覺的透明靈力覆蓋了他們的瞳孔。

下一刻，兩人倒吸了一口冷氣，渾身血液都仿佛要凍結了！

先前他們眼中只是破敗荒蕪、怪物稀疏的滬地邊境，往前方拉遠此刻景象驟變！

只見前方那片廣袤的土地上，密密麻麻、層層疊疊，擠滿了無數形態猙獰、散發著恐怖能量波動的怪物！其數量之多，遠超他們剛才經歷的獸潮，簡直是一片望不到邊的恐怖魔海！這些怪物的實力，感知過去，絕大多數都達到了駭人的元嬰層次，甚至其中還混雜著一些氣息更加深沉可怕、令人不敢直視的存在！而這恐怖的魔潮，還正不斷地從波濤洶涌、顏色變得漆黑如墨的海面上爬出，源源不斷地加入進來，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嘶吼與摩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