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當消息穿回林府，宮中早已亂做一團了，“夕顏……她不應該在慎刑司服苦役嗎？別說能不能跑得出來，她哪里來的兇器？”
面對湘月得質詢，林霈只是掛著滿臉的陰郁，盯著腳下的地面，一言不發。
“白巾子那檔事才平息，這個不安分的……”顧湘月還想繼續抱怨，偷眼瞧見林霈的臉色，便不敢再說了。“我也沒什么主意，你，你……唉，我最多就是進宮方便些。”
“沒必要。”林霈還是一動不動，“有龍二在宮里。”
相對于林霈的陰郁，宮中的龍二則是暴跳如雷的狀態——
“怎么肥四？”因為憤怒，龍二的聲音都變了調子，“我的人在你宮里，說死就死了！你……”
憤怒點燃了她身上自帶的能量，化作精光，從她身上每一處孔洞溢出。當然，也燒壞了她的理智和語言能力，她一時竟不知道自己在惱怒什么，也不知自己想要的交代是什么。
“說死就死？”穆鉉斜挑著眉，神色肅然，“你的人？”
輕描淡寫的兩句話，并沒有完全表達出他的情緒，無論是憤怒的，還是疑竇叢生的。
“朕還沒問你，你的人，你一手培養的人！”他站了起來，在那高高的龍座上邊，俯視著，質問著面前的“人”，“一個個伙同反賊，全要來顛覆朕的江山——為什么？”
那沉郁的嗓音，讓人膽寒。
“你的？江山？”龍二的火氣消了些，“非要我戳穿你的江山打哪來嗎？”
“你！”
“你不是。”龍二身上的光芒淡了些。她沒給穆鉉留下問“不是什么”的時間，“你不是原先那個燕三了。那個他，靦腆害羞，一心撲在保家衛國上，連喜歡的女孩子都是那種颯爽識大體的，他……”
龍二說不下去了。
“現在呢？”穆鉉眼睛瞇了瞇，“我現在就是個奸險小人了？”
乾清殿里一片沉寂，兩個人相對尷尬地沉默著，片刻后才有人聲響起，殿中回蕩著他的聲音：“不錯，我現在是皇帝了，對內，我是妃嬪們的丈夫；對外，我是大臣們的君王；對別國，我必須保持威嚴和強大；對臣民，我必須睿智妥帖……你知道要做到這些，我，我……”
“可你也開始懷疑了，不是嗎？”龍二臉上出現了難得地憂傷，“你懷疑枕邊人，懷疑大臣，還懷疑我！”
“呵，終于承認了，你就是怕我懷疑你！”穆鉉冷笑。
“既然你……”龍二的眼珠左右游移，卻始終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形容他，“我確實不喜歡被人懷疑，可我還是得問你一句，夕顏和白薔的尸身，可不可以交給我處置？”
“你要她們尸體的處置權？”燕帝一翻眼皮，不可置信地瞪著她，“你還……”
“一句話，給，還是不給？”
“哼，朕不給！”穆鉉的火氣也竄了上來，“像他們這樣的逆賊，就應該把尸體吊在城頭上暴曬三日！也好給那些個不知好歹的家伙瞧瞧。”
“你……”龍二被驚得一時無言以對，“你偏要如此心狠手辣嗎？”
“心狠手辣嗎？”燕帝昂了頭，“不心狠手辣，如何坐穩這江山？”
“果真嗎？”龍二有些失神，“果真是擁有了太多東西之后，會害怕失去，為了這個，整個人都變了——變得敏感多疑，變得心狠手辣了嗎？”
“你說什么？”穆鉉聽得一頭霧水。
“沒什么。”龍二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把她們的尸身交給我，我……我拿一條預言跟你交換——確保你江山穩固的那種。”
“預言？”穆鉉還是很迷惑，“你什么時候變成神棍了？”
“我不是神棍。”龍二被他逗笑了，“我是神族，說什么都準——剛才這句話是贈品，不用你付出什么代價。說吧，預言換兩具尸體，你換不換？”
“你怎么保證預言一定準確？”
“小林子還要在你家朝堂上做事。”
“呵，你會在乎他？”穆鉉表示很不屑，卻也不敢拿自家國運開玩笑，“成交！但你不能阻止我鏟除那些反叛者。”
“沒問題。”
就這樣，天黑之前龍二銜著兩具女尸，從將軍府上方掠過。她故意露了個尾巴尖讓他們瞧見，表示平安無事，好讓他們放心。
就這樣，嘉定二年的元宵節之前，郊外的山包上又多了兩座新墳。
“你給他的預言是什么？”墳前，小林子這樣問。
“沒什么。”龍二淡淡地笑著，“如果他還是像現在這樣，不是懷疑這個懷疑那個，就是對朝政不理不睬，那他這江山也坐不了幾年。”
“你就這么跟他說的？”林霈詫異地偷眼去瞧她。
龍二點了點頭，嗤笑道：“本來他能做個好皇帝的，可惜有個你在，他總是差了那么一點兒。”
“啊？你就是為了這個，才不敢太過得罪陛下的？”顧湘月眨巴著大眼睛問她，有點不相信的感覺。
“是啊，你說的不錯。”龍二笑笑，在兩座新墳上分別撒上了夕顏和薔薇花種。
“你給她們的墳頭上都撒了花籽，可我的名字不是花兒，以后……”
“別瞎說。”林霈在她頭上敲了一記，“你是湘水上的明月，永垂不朽那種，這么早想那些勞什子做什么？”
“是啊，到時我就在你的碑上刻一首百字令，就刻你最喜歡唱的那首。”只可惜，我恐怕不能親手做到了。
“呃，這個嘛……”無論如何，湘月都覺得這是一件很尬的事。
“你要來了辛白二人的尸身，陛下沒懷疑你的動機嗎？”回城路上，林將軍這樣問，“比如說，給罪臣家屬安葬什么的，會不會……心存芥蒂？”
“所以你要小心呀。”龍二扯出一個笑容，“他可能會報復在你身上。”
“婕妤娘娘沒哭鬧嗎？”湘月的神色有些黯然，“畢竟是她的親妹妹沒了。”
“放心，那是個通透的姑娘。”龍二還是那個淡然的表情，“而且，現在她已經不是婕妤娘娘了，現在應該叫做順儀娘娘了。”
“啊，又晉位份了嗎？”
“是呀，又晉升了呢。”龍二笑笑，“就算我不在身邊，你們也能過的很好了吧？要知道，你們都是我留在這個世間最美好的東西，可別辜負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