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知曉，他為何會在戰事正緊的時候回來，且是回來赴這樣一場私人酒宴。

宴會廳后方的湖邊，有一座小小的涼亭，背山面水，風景甚佳。只是天色將晚，這無人的角落便有些陰森了。尤其是，隱隱約約的嬌喘聲，讓絕大多數人聽而卻步了。

除了第一次被里正磋磨得半死不活，我對這份不得不從事的工作并沒有什么經驗，而我面前的這個男人，明顯是個中高手，而且別有目的。

就在我暈暈乎乎軟在亭中時，遠遠的，有一個鵝粉色看不清面貌的身影躲在樹影里，我望定了她，她似乎也知道我在看她，狠狠跺了一腳，扭身便跑遠了。

“怎么了？”許是見我沒有回應，他的糙手在我腰間擰了一把，痛得我一聲驚叫。

“虞姐姐，你在哪兒？虞……”那邊廂白薔已找了出來，聽見這邊聲響，便循了聲音過來。卻無端端入眼當年不堪——

“?。　卑⑺N歇斯底里地尖叫一聲，赤手空拳搶了上來，受傷的小獸般要將他置于死地。

“米粒之珠?！毙樟值囊贿?，手掌輕揮，阿薔——現在應喚作白薔了，她被那一揮擊退三步，直挺挺躺倒在地，后腦不知是撞到了什么，頭一偏便暈了過去。

我渾身無力，勉強爬了兩下，便癱軟倒下了，空余雙目垂淚罷了。

“女兒家，便該乖乖等著夫君來寵著，這般牽扯不清……”他搖搖頭，作惋惜狀。

“站著說話不腰疼?！蔽乙а狼旋X地瞪他。

“那就讓爺再來寵寵你？”

我幾乎被他慪得吐血，哪怕是里正娘子那樣的辣貨，也不曾有他的半分憊懶！強權之下，我實在是失卻了與他對抗的信心。

“林某向來疼惜女人，對軍妓也不曾下狠手，今天算是破了戒?！蹦侨舜笱圆粦M地說著，卻在我面前蹲了下來，伸手再次將我打橫抱起。不止如此，他輕咳兩聲，暗影處便顯出個人形來，驚得我一身冷汗——剛才那番情景，感情旁邊一直有人在窺伺嗎？

“別那么驚訝，沒有他們，誰能保證我不會被你一口咬死？”林某人面不改色地抱著我走在前頭，經過白薔時極輕微地點了下頭，后面那人便將白薔扛了起來，加速送回了宴客廳。待我們緩步回來時，主人家已延請了醫官開始診治了。

“怎么樣？”我始終是放心不下阿薔的。

“無礙?！贬t官診了脈，又看了看阿薔磕到地面的傷處，“是驚嚇過度，又遇撞擊，便暈了過去。老夫給她扎一針，即刻便能醒轉。不過，她醒來時，你們不可太過激動，反倒再將她激暈過去?！蔽覀凕c頭稱是，醫官方才拿出銀針來施為。

片刻工夫，白薔便醒了，睜眼便呼喚我的名字。

我撲上去抓了她的手，大聲且堅定地告訴她“我沒事”，強調了幾遍她才相信，安穩地躺了下去。

這一晚之后的時間里，我都沒看見仙兒的影子，反倒是林將軍十分殷勤地邀我同行。

“小女子無德，不配登大司馬大將軍的車架?！蔽腋Ａ艘桓?，便要獨自離去，那高大的身影不依不饒地擋在了我面前，還口出狂言說：

“這三更半夜的，沒有進出坊門的令牌，你要哪里去？“

我心道“大不了牢里蹲半宿罷了，要你狗拿耗子”，那邊廂便被他拉了過去，貼著耳根求道：“今夜，你便陪陪本將軍罷！軍帳中那些糙漢，何嘗比得上你這般似水的女子？”

“……”我實在是無言以對，便只能用沉默表達不滿。

“暗影。”抱了片刻，他在我額間落下一吻，叫道。

黑影從夜色中閃出來，靜聽他的指示，讓我倍感意外的是，他竟讓這個黑影趁夜將我安全送回鬼宅，還說今夜不必回軍營復命了。感情他還是從前線私自出來赴宴的么？

“喂！”我叫住他，“有事問你?！?

“能讓他們聽嗎？”他戲謔地笑著，笑得我脊背發涼，也不敢追究他的問題，趕緊拋出我的疑問——

“今天在庭院里，嗯，被水中仙看見了。”我低頭垂目，真是臊死人了！

“什么被看見了？”

“不能好好說話就算了?！蔽肄D身就走，明知道答案，非要丟這個人給你嗎？

好像知道我在腹誹一樣，林霈輕舒猿臂將我拉了回來，嘴角竟還帶著幾分笑容，聲音也很輕緩柔和：“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今天是故意讓她看見的?！?

“為何？”我詫異回頭。

“那是我妹妹?！本瓦@么簡單？

“我不想讓她有非分之想?！甭犨@意思，他們之間沒有什么咯？我一直不作聲，他便一直講了下去，只是屏退了身邊眾人，“小時候無知，對不起她，現在來彌補，也不能這樣慣著。遲早有一天，我會親手送她上花轎的。”

“我就是你拿來警告她的道具咯？”

林霈淡笑不答：“我在家排行老六，你以后可以叫我六哥。啊，還有，今天我回京，這件事不許外傳，知道嗎？”說完，他便上了仙兒的馬車，送她回昔花樓去了。

一路上我無數次嘗試從黑影嘴里套話，全都被他用沉默擋了回來，最后他竟然說：“姑娘誠心想回牢房住，直說便是，沒必要繞著彎兒引巡街使過來?！?

我訕訕地閉了嘴，伏在他肩上，任由他將我丟回了鬼宅的內院。

第二日便有人上門保媒，我都沒看清來人是誰，便被昨夜那黑影丟了出去。當然，我也沒看清黑影是怎么辦到的。

前線戰事吃緊，作為主帥身邊的暗衛，黑影自然不能久留，將媒人打跑之后便飄然離去了。

鑒于我攪和了白薔的局，連日來不是跟仙兒解釋，便是陪阿薔出局好彌補過失，逐漸地，我也打出了幾分名頭，席間偶爾舞上一曲以助酒興，便有客人隨我家去，一番云雨，也多了許多進賬。只不過，這些進賬中，從來也不見他那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