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被安排到小廚房，而是直接進了鳳仙宮的側殿。離寢殿近身侍奉太后只差了一個墻。

到這已經是傍晚時分，過了飯時，今天我可以休息了。

一個跟太后年紀差不多的芳嬤嬤叫袁姑姑跟我講鳳仙宮的規矩。

從她跟我交代的可以看得出來我猜的沒錯。太后崇尚簡樸，菩薩心腸。很干凈，很好說話，但是并不是特別隨意，不過只要是按照她的規矩來，很少有人受罰。

還好，這里比較好混。

風氣真的可以帶動風氣，這里的人也很好，一樣都是下人，哪怕她們的品級要比備善司要高，也遠比我之前見過的所有人還要好說話。

畢竟是侍奉太后的，我在這里面的長相除了高一些，沒有特別出眾。也好，不出眾也就不是眾矢之的。

我意外的是，每天主要的工作就是照顧好太后的孔雀，烏龜，魚，鸚鵡，原來這老太婆跟王爺的喜好差不多，帶著對王爺的思念，我很喜歡這份差事。

雖然我是從備善司出來的做這些工作差異有些大，不過不會彈琴的廚師不是一個好飼養員。只要不做廚房的活我就覺得日子更美好。

我喜歡動物，成年的動物我們或多或少可以溝通一點。只要我指令，孔雀就會開屏，烏龜就會伸出腦袋。最主要的是這只本就牙牙學語的鸚鵡，可是一連串背出幾首詩。

每次太后引人來參觀，我都會露臉，漸漸的，太后開始注意我。

其實按照我的想法，早在她壽宴過后叫我過來之時，就應該注意到我了，也可能像蒯掌司一樣試探？還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好把我忘了？

為啥外面的人做事都比我預想的節奏慢個幾拍？那個大司農，蒯掌司，包括這個太后。

不過我清楚的是我不能去問她，她可不是蒯掌司，她有生殺大權。

這日正趕上我在收拾孔雀的羽毛。

“你叫……？”

“回太后，奴婢弗鶴音。”

“聽說你是慕容大司農的私生女。”

“瞞不過太后的眼睛，奴婢…”我還沒說完，被她打斷了。

“既然是私生女，那就不姓慕容，安安分分做你的弗鶴音。”聽起來這個語氣怎么有些不客氣？

我有些不知所措，感覺被潑了一盆涼水。

“奴婢…奴婢知道了。”

“哀家承認你天資聰明又生的好，絕非池中之物。但是你有些太聰明，剛來幾天，就攪和的備善司和樂技司一團亂麻。你的目的絕非是做婢女吧？我若不收了你，你來日為嬪為妃，這個后宮還不翻天了？”

我頓時覺得路到頭了，所有計劃泡湯了。還以為這個老太婆喜歡我，會借她一步登天。

我這才恍然大悟，大概我在樂技司和備善司所有精彩的表現，她都知曉了。

她這是把我關在她這里而已，難怪我來了這么久，都沒有見過皇帝。

我的手有些顫抖，心涼了一大截，這真是白費力氣倒打一耙。

“怎么，委屈？”她突然變得沒那么嚴肅。

“奴婢不敢！”

“沒什么不敢，我恕你無罪，你可以說。”

“太后娘娘，奴婢從小被丟棄在大山里，幸得父母精心養育我多年，雖不比他大司農府千金小姐的生活，但是從小到大還是沒受過委屈的。

后來母親病重為母尋醫，坎坎坷坷的一路上奴婢都沒覺得委屈，因為那是奴婢該面對的。

待父母雙亡，奴婢才被大司農接到天城。那也都是偷偷摸摸的住在別院里，可奴婢也沒有覺得委屈。

就算進宮，奴婢小心謹慎，可是怎奈樹欲靜而風不止，被罰也不覺得委屈。

可…可…”

我故意哭的稀里嘩啦，既然她顧及的是我的聰明，那么我就傻點。

“可什么？”太后被我哭的有些不知所措，好像弄破了窗戶紙，那個樣子一點都不像萬人之上的太后娘娘。我試試抓住她的軟肋。

“可是，奴婢今天委屈！！”

“為何？”

“雖然被丟棄，可是我的養父母對我很好，勝過親生，從小到大我學的只有感激，我不委屈。

遇到世道險惡，是世道惡，并不是我的錯，我也不委屈。

就算眼看著…眼看著至親至愛的人在我面前離去，人有生誰無死？我不委屈！

到樂技司，太后您可以去打聽那事情的原尾，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我更不委屈！

可是太后您宅心仁厚，對后宮眾人都是慈眉善面，唯獨對奴婢這樣嚴聲厲色！奴婢怎會不委屈！”

“你你你…你這妮子的嘴巴，哀家說不過你！”這招果然奏效了，她無可奈何的表情，像極了兒時經常被我欺負的母親。

“太后娘娘，奴婢在這待久了，您自然就了解了。請不要妄下斷語，說奴婢是紅顏禍水。”

“那你這是承認了，你要當后宮的主兒了？”

“奴婢哪敢有這個意思呀，若奴婢可以為皇家出一份力，奴婢不在乎做奴做主兒，只是受不得太后這般看奴婢。”

“這是哀家冤枉了你不成？”

我默不作聲。

她突然認真起來。

“活一世誰人不委屈？女人委屈，后宮的女人更委屈，受這點委屈，以后就不會委屈了。若這些委屈都受不得，以后的委屈更受不得。”

我想了半天才明白這幾句話，應該是踏遍了后宮的石子路，看遍了后宮的險惡才能悟出的道理。

“為何太后一定認為奴婢是禍水？”

“因為哀家看見的禍水太多了，皇帝本就心慈手軟，又那些個不省事的，到如今…唉！”

我多少可以明白這幾句話，那些不省事的應該就是王爺安插的人，和我一樣。我還在為自己也為不省事的目的而來有一丟丟的內疚時…

“反正哀家在一日，你就不可進后宮為妃！要么放你出宮，要么你自己了斷！”

“什么？太后！你說了恕我無罪我才說的，怎么這么快反悔了！奴婢犯了什么錯？你就殺奴婢啊？奴婢這得多冤？奴婢會死不瞑目的！這鳳仙宮的下人犯了錯您都舍不得打，最多就是罰跪，怎么就到了奴婢這…”還沒等我哭哭唧唧的嚷嚷完。

“行了行了，當哀家沒說，大巧兒這幾天不吃食兒你去研究研究！”大巧兒是年紀最大的孔雀。

聽她說完我沒反應過來，芳嬤嬤此時跟我使了使眼色，示意我趁太后沒反悔趕緊出去，我灰溜溜的跑了。

這太后怎么糊里糊涂的，一會無罪，一會殺我，一會反悔，當今陛下軟弱無能的性格大概來自她的基因。

從那以后我能離她多遠就離多遠。生怕她看見我在生那個賜死的念頭。雖然我死不了，但是接下來沒辦法辦了。

怎么辦呢？這老太婆明顯把我的路堵死了，有她，我就成不了事。想著憑借著自己的鬼心眼兒能步步高升的，沒想到引起太后的注意力，反而成了死路口。

王爺啊王爺！這里面不可控的東西太多了，是一種考驗，還是我就走到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