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吧！”曹彬翻身下馬，一名護衛上去接下馬韁。

姬不滅只得跟著下馬，將韁繩交了出去。

養心居雖然坐落的比較偏僻，可一進大門，姬不滅還是被院內雅致的風景震撼了。

假山流水，亭臺樓閣。

院子左邊是一個巨大的池塘，占了庭院大半的面積。

紅尾的魚兒帶著水花躍起，紅鱗一閃，“撲通”落回了池塘里。

倚著欄桿看水的趙匡胤籠著重錦的紫色長袍，正往池塘扔著魚食。

趙普恭立在趙匡胤身后，眼睛不時瞥向姬不滅。

趙普的后面肅立著四名身材魁偉的軍士。

姬不滅跟在曹彬后面，小聲問道：“那是何人？”

“我昨天就是敗給了他！”曹彬回頭望著姬不滅。“你幫我找回面子，卻不能傷到他！”

曹彬走過去拱手道：“昨日被你所敗，今日我帶來了幫手。”

趙匡胤回過頭來，將魚食放在了趙普的手里。“就憑他?”

“我這位小兄弟名叫姬不滅，是劍客蘇恒的師兄，你可不要大意！”

姬不滅上前一步行禮道：“晚輩不敢稱幫手，是被曹將軍強拉來的。”

“不管你怎么來的，既然來了，還是比試一下好，也好讓他曹彬死心。”趙匡胤從兵器架上拿起鐵棒，走了過來。

“敢問將軍怎么稱呼？”姬不滅小心翼翼。

趙匡胤揮了揮手。“不要婆婆媽媽，比試就是比試，別像個儒生一樣。”

八角亭前一塊空地，兩人互相行禮。

姬不滅望了一眼曹彬，緩緩拔劍。

池塘起伏的水面映著陽光，反射在姬不滅的長劍上，光線在劍鋒上游走。

兩人同時出手，完全分不出先后。

地上的落葉被兩人帶起的勁風激起，在空氣中翻卷，起而復落。

棍劍交擊。

“叮！”的一聲輕鳴，似彈奏一根繃緊的琴弦。

瞬間的交擊過后，兩人不約而同地后退。

兩人相隔不足兩丈，是出手就能擊中的距離。

他們再一次撲進，趙匡胤突然單手握棍，棍頭以一個近乎完美的半弧從下掃起，姬不滅的長劍從完全相反的方向奮力下斬。

棍頭與劍刃撞擊，互相蕩開。

趙匡胤順著蕩開的力量，旋轉身體，轉換了握棍的位置，鐵棍似毒龍般直刺出去。

姬不滅將速度發揮到極限，他沒有后退，而是連續地發力劈斬。

劍鋒上反射的光線歡快地跳躍。

誰也看不清有多少道劍光劈了出去，劍光就像在同一時間發出去的。

趙匡胤犀利的直刺直擊劍光的中心，他沒有維持推進。鐵棍在最后一刻起了變化，在各個方向與長劍一連串地交擊。

兩人再次退后，靜止下來，仿佛靜坐對弈的棋手。

呼吸聲變得沉重。

“不錯！”趙匡胤忽然抖動手腕，鐵棍隨之翻舞，他握棍的位置瞬間移動到了棍尾，將棍頭壓在地面上。

趙匡胤將身形壓的更低，開始調整呼吸，聚集力量。

姬不滅退了一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將劍鋒垂向地面，這時的他胸前全部都是破綻。

趙匡胤的鐵棍還是靜靜地凝在地上，他默默地凝視著對手，沒有絲毫攻擊的意圖。

姬不滅抬頭正視著趙匡胤，雙腿分立，雙手握住劍柄，緩緩地舉起了長劍。他開始雙手持劍，仿佛那把長劍此刻變得無比沉重，冷冽的劍鋒還在不安地顫動。

姬不滅將劍舉過頭頂，忽地靜住。

一聲清嘯徹底撕破了寧靜。

趙匡胤的鐵棍忽地躍了起來，宛如蟠龍出水。

他大喝一聲，猛地吐氣使他濃密的長須也為之炸開。聚集的力量在那一刻灌進了鐵棍，棍上跳動著的不安氣息就像一條潛伏著的毒蛇，向著姬不滅喉間直杵過去。

趙匡胤的喝聲仿佛還在耳邊，一切卻又平靜下來。

沒有人看清那一刻的變化。

姬不滅與趙匡胤只剩了不足一丈的距離，兩人一動不動的對視。

趙匡胤的鐵棍停在姬不滅的喉間，一寸的距離。

姬不滅靜止在一個劈斬的動作上，劍鋒之下是趙匡胤的眉心。

兩人都在最后一刻，同時收住了怒濤一樣的攻勢。仿佛世間的一切，都在那一刻被極寒凍住了一般。

冷汗從所有人的鬢角滾落。

旁觀的曹彬和趙普心臟似乎要從胸腔里面跳出來。

姬不滅和趙匡胤收了武器，站在風里互相凝望。

“單憑軒無疾教不出這樣的弟子！”趙匡胤臉上有些凝重。

“還沒請教......”姬不滅拱手施禮。

“你遲早會知道，卻不是現在。來人！送姬將軍回去，曹彬你留下。”趙匡胤對著肅立在亭前的護衛招手。

趙匡胤雙手抻在八角亭的欄桿上，凝視著水面。“我老了！我要是在他這個年紀就好了。”

身后的曹彬和趙普擦了擦鬢角的冷汗，對望了一眼。

“皇上正當壯年，怎么說出這話，剛才可把我和相爺嚇出一身冷汗！”曹彬仍然心有余悸。

“是棵好苗子！這次他立了大功，我該賞他些什么？”趙匡胤回身望著曹彬和趙普。

“這姬不滅如果是唐朝派來的細作，皇上還讓他帶著我大宋的精兵，咱們大宋可就危險了！”趙普說出了心中的疑慮。

“你怎么看？”趙匡胤望著曹彬。

“屬下也認真查過，姬不滅的確是被唐朝驅逐的，在他的老師軒無疾出使南漢的時候！姬不滅也確實和唐朝的長公主李碧卿互生愛慕。”

“李煜知不知道他的妹妹與姬不滅的事情？”

“他應該知道的！但他從來沒有反對過，后來李煜將李碧卿許配了人家，李碧卿一反對，李煜就作罷，讓人摸不著頭腦。”

趙匡胤一錘定音。“好！既然大家都是猜測，那咱們就按照最壞的結果來對待這件事！”

“皇上是要殺了他？”趙普問道。

“你有更好的辦法？”

幾人沉默起來。

微風吹皺了池水，遠處廊下的鈴鐺被風一吹，開始“叮叮”作響。

“如果咱們懷疑錯了，豈不糟蹋了他那一身傲人的本領？”曹彬打破沉默。

趙匡胤望著廊下的鈴鐺，陷入了沉思。“那鈴鐺是寰兒掛上去的吧！”

“的確是寰公主掛的！”趙普肯定了趙匡胤的話。

趙匡胤走出八角亭，站在陽光下。“如果李煜拿自己的妹妹與我博這一局，我也不怕下注！”

“皇上的意思是？”曹彬與趙普對望了一眼，一起看著趙匡胤。

“如果姬不滅只是想要做駙馬爺！”趙匡胤回頭望著自己最信任的部下，加重了語氣。“那么，我大宋的駙馬比起那唐國的駙馬強的豈止百倍千倍！”

曹彬和趙普一時怔在那里，不敢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