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66年，4月。

東京汴梁，垂拱殿。

古典恢弘的殿堂中，兩列大臣垂手恭立。

大殿地面鋪著鮮紅的地毯，中間繡著的一朵巨大的金色菊花完全盛開。

趙匡胤整了整金色的龍袍，憤怒地起身，將手上的奏折向著殿下站立的大臣們扔了出去。

除了奏折掉在地上的聲響，垂拱殿一片死寂。

“大伙說說看，怎么處理冀州防御使？”趙匡胤壓著怒火詢問。

一位年邁的老臣出列。“皇上息怒，冀州防御使雖然戰敗，卻也全身而退，罪不至死！”

“全身而退？損失大量糧草，被斬殺近4000士兵，也算全身而退？”趙匡胤怒氣沖天。

“畢竟誰也不知道契丹一下子來了30000騎兵，而且冀州城還在我們手上。”老臣聲音低了下去。

“那朕是不是還要獎勵他守城有功？”宮殿里回響著趙匡胤的聲音。

“皇上大喜！前線捷報！”一名重甲的軍士手舉著一本奏折，小跑著向垂拱殿奔來，腰間的劍鞘拍打著鎧甲的垂擺叮叮作響。

站立的大臣們彼此對望了一眼，一齊看向了趙匡胤。

“宣徽南院使、義成軍節度使曹彬發來的捷報！”軍士在殿下單膝下跪，雙手高高舉起那份戰報。

趙匡胤從宦官手中接過戰報，打開看了起來。

兩旁的大臣看著趙匡胤緊皺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都默默地擦拭著額頭的汗珠。

“姬不滅！姬不滅！”趙匡胤合上奏折，喃喃自語。

丞相趙普出列。“皇上將捷報說出來，讓大家也高興一下吧。”

趙匡胤臉上掛著難得的微笑，他又重新拿起奏折。“義成軍前軍指揮使姬不滅，率2000騎兵突襲侵擾易州的遼軍，與易州監軍任德義配合，打敗了遼軍20000大軍。后又率兵北上，攻擊遼國順州、檀州，俘獲牛羊共計20000余頭，戰馬5000余匹，生擒檀州留守蕭垯凜的父親蕭術魯列和大批契丹貴族，已經順利班師。”

“天佑大宋！”眾臣異口同聲。

“是不是皇上去年看好的那名年輕人？還授予他便宜行事？”趙普詢問。

“正是此人！”

“還是皇上高瞻遠矚，才有此次大勝啊！”一直站在中央的那位老臣急忙恭維。

“也該見見這個姬不滅了。”趙匡胤從龍案前走了下來。“散朝！趙普你留下。”

御書房雖然沒有垂拱殿那樣宏偉，但也是雅致的大屋。

“皇上想要重用那個姬不滅？”趙普望著趙匡胤。

“你怎么想的？”趙匡胤反問。

“臣以為這姬不滅雖然是我大宋人士，可是他與唐朝瓜葛太深。據臣聽說，他的老師是唐朝名將軒無疾，而他又與唐朝長公主李碧卿互相愛慕。”

趙匡胤本是武將出生，因此他在御書房放置了兵器木架，擺放著一些兵器。

趙匡胤拿起托架上的弩弓，是用上好的木材制成，工藝非常精細，有些沉重。他拉了一下弓弦，韌實的牛筋弦有些勒手。

“讓南北作坊和弓弩院多打造這樣的弓弩，遼國騎兵最怕的還是咱們的弩箭！”

“這些剛才在朝堂上就可以說。”

趙匡胤急忙放下弓弩。“我走神了，說說姬不滅的事！”

“臣剛才已經說了。”

“我讓你說以后的事，你說的那是以前的事！”趙匡胤坐進椅子里，雙手搭在扶手上。“坐下說。”

“姬不滅的確是一名不可多得的虎將，就怕他身在曹營心在漢。”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立了大功，我得論功行賞！”

“皇上想要重用他？”

“我一向賞罰分明，冀州防御使這次慘敗，我決定撤職查辦。至于姬不滅……”趙匡胤有些猶豫不定。

“皇上打算升他為冀州防御使？”

“不！我準備升他為義武節度使兼河北西路鎮撫使，駐扎定州，守護邊境！”

“這……是不是升得太快了？”趙普瞪大眼睛看著趙匡胤。

“當然，這只是我目前的想法，一切等我見了他之后再說！”

“皇上準備召他到汴梁來？”

“他和曹彬一起來！”

“姬不滅的事情，皇上還得慎重！他的關系太過復雜，只怕很難駕馭。”

“這樣的人如果不能被我所用，那也不能讓他活著離開！”

“皇上圣明！”

………………

路邊的鮮花完全盛開，五顏六色連在一起，一直蔓延到天的盡頭，微風貼著大地流過，花草似波浪般起伏。

十幾名騎士順著官道一路急奔，向著汴梁進發。

“前邊有一小鎮，到那里的茶樓歇歇腳！”曹彬對著姬不滅說道。

他們全都穿著便裝，一副商旅的打扮。

“好！馬已經疲倦不堪了。”姬不滅應了一聲。

小鎮轉眼就到。

沏香茶樓。

“這些馬匹都喂上好的飼料，多加錢！”曹彬對著迎客的小二丟了一串鐵錢，轉身上樓。

二樓靠窗的位置。

小二提著茶壺過來斟茶，茶霧騰起，濃濃的茶香飄散在空氣中。

姬不滅輕呷一口，茶香沁入喉間，久久不散。“好茶。”

“這次面圣，姬將軍必將再次升遷，我就提前祝賀！”曹彬輕嗅茶香，緩緩說道。

“曹將軍說笑了，我只是運氣好而已！”

“咱們皇上行伍出身，是不是運氣他自然明白。”

曹彬頓了一下，轉移了話題。“你應該知道，皇上的長拳非常厲害，民間還取了個名字，叫太祖長拳！”

姬不滅道：“我還知道皇上的鐵棍也是天下一絕！”

“對！南漢一代名將蘇鴻之為了與之切磋，帶著女兒不遠萬里前來赴約，沒想到面都沒有見到，被人刺殺了！兩國為了此事險起刀兵。”

“這些我倒是沒有聽說。”

“那時候還沒有咱們大宋，皇上也還不是皇上呢！”

“誰會去刺殺一代名將？是大周皇帝么？”姬不滅忍不住發問。

“后來我也只是聽說，說是南漢皇帝劉晟派刺客殺的！”

“這……！”姬不滅將話頭卡在喉嚨里。

“功高震主啊！”曹彬靠近姬不滅，壓低了聲音。“那時候，誰有兵權誰就能做皇帝！你的老師軒無疾不也是因為這些被去了兵權？”

“皇上急召我倆進宮，恐怕不會只是論功行賞吧？”姬不滅反問。

“或許他只是想要見你，你們還沒有見過面吧？”

姬不滅沉默著搖頭。

曹彬看著窗外，飲茶細品。“也該見上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