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國公府邸前門，八名重甲的戰士緊握腰間斜挎的戰刀，如鐵鑄一般肅立在門外。

一名十五歲的少年跪在門口對面的城墻下，面前平放著一個劍匣，劍匣上放著幾個已經風干的饅頭。他一動不動，就像老僧入定。

不遠處，蘇恒斜靠在城墻上，他雙手抱在懷里，將劍裹在胸口，顯得迷茫。

一隊金甲騎兵護著一輛奢華的馬車徐徐走了過來，在門口停下。一名少女在幾個丫鬟的挽扶下，走下馬車。

她低頭看了看跪在城墻下的姬不滅，開口詢問。“這些天，他都這樣嗎？”

門口的護衛統領，施了個軍禮。“回長公主話，是！”

那少女姬不滅和蘇恒都見過，就是那天和老者一起觀看舞劍，那個年長一點的女孩。她今天穿著一件淡藍色的長裙，像天空的顏色。一條粉色的絲絳束在腰間，勒出身體柔軟起伏的線條。

公主站在門口，她看著神情恍惚的姬不滅，有些不忍。她準備走進去的時候，聽見有人叫她。

“喂！”蘇恒向她招手。

戰刀出鞘的聲音驟然響起，公主身后的騎兵一起拔刀。

“退下！”公主輕喝一聲，眉宇之間勾出一道好看的線條，她直直地盯著蘇恒，示意他接著說。

蘇恒一臉的無奈，他指著姬不滅說道：“我師兄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跪在這里，幾天不吃不喝，你居然是公主，能不能幫忙勸勸那大叔，出來見見也行啊！”

公主面有難色，她猶豫了好久，終于點了點頭，轉身進了府邸。

傍晚時分，公主在另外一名小女孩的陪同下走了出來。她對著蘇恒搖頭，有些難過。她上了馬車后掀起窗簾，看了看姬不滅，臉上掛滿哀傷。

馬車漸漸遠去，四周一片死寂。

留下來的小女孩，拍了拍手，走到姬不滅身前。“我爹說了，你走吧，他不會見你！”。說完，她一蹦一跳地走了，厚重的大門再次關了起來。

“師兄，你渴嗎？我給你弄點水喝？那饅頭你好歹吃一口吧，你就要餓死了！”蘇恒圍著姬不滅轉了一圈，心里憋著火。“那老頭有什么了不起？咱非得跟他學？”

起風了，沉重的烏云壓向地面，黑暗降臨。蘇恒迎著風，感覺到了極度的壓抑，那些烏云就像壓在他的心口，讓他難以呼吸。

閃電在天空劃出一道道耀眼的弧線，震耳的雷聲滾滾而來，烏云翻滾起來，豆大的雨滴落在劍匣上啪啪作響，連成一片，濺起一片晶瑩的水霧。

“師兄，躲躲吧！”蘇恒掄起衣袖遮在臉上，他想去拉姬不滅。姬不滅推開他的手，依舊僵在原地。

蘇恒急得跺腳，他來回踱步，有些焦躁，隨后，他輕嘆一聲，放開腳步消失在雨幕之中。

雨越下越大，路面開始積水。

春夜，本就陰冷，衣衫已經濕透，貼在身上格外冰冷。姬不滅渾身顫抖，雨水順著脖子灌進去，就像一條凍僵的蛇。他仿佛又回到了七歲的時候，那個雪夜。

一把紙傘罩在頭頂，蘇恒回來了，他將一壺酒遞過來。“聽說，這東西能驅寒！”

姬不滅努力仰頭，迷蒙的雙眼直盯著蘇恒，他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容。“蘇恒，認識你……真好！”

說完，姬不滅臉帶微笑，身體一斜，栽倒在雨水中，掀起一片銀灰色的水霧。

蘇恒叫了幾聲，姬不滅依舊一動不動。雨水敲在紙傘上，嗡嗡作響。他將雨傘罩在姬不滅頭上，回身望著那些重甲的護衛。

閃電刺破天地，映著蘇恒臉上的獰笑，他目光投在府邸的牌匾上，變得可怖。

“去叫那個老頭！”蘇恒拔劍對著那八名護衛，一字一頓。“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了！”

“放肆！”護衛們一起拔刀，呈半圓將他圍了起來。

蘇恒率先發動攻擊，青冥劍割破雨幕，向著最近的護衛斬去。那名護衛急忙后撤，還沒站定，劍芒又到。蘇恒將速度拉到極限，所有人都來不及做出任何動作。那名護衛驚恐地睜大了眼睛，他連反擊和躲避的自信也喪失了，瞳孔里一抹青色的寒芒逐漸逼近。

“住手！”一聲怒喝從雨簾中穿了過來。

青冥劍在最后一刻停了下來，劍芒已經觸碰到了那名護衛的睫毛。

沉重的大門完全打開，老者撐著一把油傘走了出來，腋下夾著兩把傘。他站在廊下，望著倒在地上的姬不滅，回身對著跟來的幾名下人說道：“抬進去！”。他看了一眼蘇恒，沒有說話，轉身走了回去，灰色的袍擺被雨水沁濕。

姬不滅緩緩睜開眼睛，雨小了一些，空氣有些潮濕。他躺在一張柔軟的錦床上，溫暖的被子裹著他的身體。

蘇恒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看著窗戶發呆，雨水拍打在支摘窗上，水珠四濺，匯在一起順著回紋樣式的窗欞輕輕的墜落。

“你這個人犟的像頭牛！”蘇恒沒有回頭，他已經換上了一件白色的長袍，襯著他那張俊俏的臉龐，像一個翩翩公子。“他們給你喂了參湯！”

姬不滅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身上沒有一點力氣，他靠在床頭，望著桌子上的劍匣發呆。

“你是對的！”蘇恒轉頭望著姬不滅，臉上掛滿沮喪。“我真的接不了他一刀！我現在才知道，他就是一代名將軒無疾！”

“蘇恒！你一定會成為天下第一劍客。”姬不滅第一次發現蘇恒沒有握劍，那把青冥劍被靠在了墻角。

蘇恒轉移了話題。“李碧卿來過兩次，人參是她從宮里帶來的！”

“誰？”姬不滅怔在那里。

“大唐國主的妹妹，長公主李碧卿！”蘇恒不停的比劃。“坐馬車那個漂亮的女孩子。”

姬不滅想起來了，他“哦”了一聲，將頭陷進枕頭里。“我睡了幾天？”

“三天！身體燒的厲害。”

“他醒了？”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傳了進來，緊接著一個身穿玄紫色重錦大袖的女孩走了進來。她指著蘇恒的鼻子，說道：“為什么不告訴我一聲？”

“你又不是大夫！”蘇恒別過頭去。

“這是我家！我是國主親封的長樂郡主，你見到我要行跪拜禮，知道吧！”小女孩叉著腰，怒視著蘇恒，隨后她回頭看著姬不滅。“你也一樣！”

“疏影！不得無禮！”軒無疾撩起袍擺走了進來，他低頭看著姬不滅，問道：“我會的不多，你想跟我學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