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漁晚終究是耗盡她所有的汗水把無眠拉到了寒鳴寺的大門。

無眠眼瞅著她身上的粗布麻衫早已被香汗浸透，肩頭磨出了兩道血痕，兩條腿早已不停的打顫。

“師父……漁晚，歷盡千辛終于把師父拉到了寒鳴寺的門前。

“貧僧感激李施主。“

縱是駱駝，也終究是有被壓垮的那一刻，而李漁晚終究是耗盡了她最后一點氣力，倒在了寒鳴寺的大門前。

倒地落下的那一刻，無眠心中的佛丟失了一部分，他從擔架上滾落，爬到了她的面前，取出山下討要的熱水，一點點的喂著她。

他在一瞬間想要去觸碰李漁晚的發絲，卻在楚良渚喚了他一聲大師以后，他立即快速的把手縮回了僧衣寬大的袖子中。

可縱是他收的急，這一動作還是被楚良渚收入了眼中。

一把白玉衫，一身月牙錦綺袍，外帶錦玉盤飾，只襯得整個人燁然若神人。

他上去就問無眠為何受如此重的傷，他身旁的這位李姑娘為何倒在了這寒鳴寺門前。

瞧得收的急促的水，還是沾濕了他的輕衣僧袍，又瞧著眼前人三分暗語，無眠還是扯了一個謊。

“施主，貧僧與李施主下山采藥，不甚跌落，幸而李施主救了貧僧。“

楚良渚剛才在遠處觀望的清楚，明白他心心敬仰的大師已對面前的孤女產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轉而換了一張笑臉，下去把無眠從冰涼的青石板上扶起。而他在剛碰到他的那一刻，無眠就喊了他一聲施主，讓他先去救治躺在地上的李漁晚，他瞅了一眼女子，一張不施脂粉的臉上，除眉目長得略顯寡淡一些，倒也看不出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他喚著身邊的侍從。

“去，把李姑娘送到后禪院，找些上好的金瘡藥，并火速下山請一個婆子去照顧李姑娘。“

侍從聽了楚良渚的話，把李漁晚放在支架上，抬著去了后院的禪房。

轉眼間看著這邊的無眠目送著李漁晚離去，眼波間不帶一點的含情，多是一些嗔癡的狀態。

楚良渚想要攙扶無眠進入大殿，并且親自給他上藥，可是無眠卻是喊了一個院內小沙彌的名號。

“遠空“

那聽到無眠喚自己名諱的小沙彌，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掃把，四下里觀望著。

“師叔祖在哪里呼喚遠空。“

“遠空，你到大門前，我有些事情想要交待與你。“

小和尚跑到了門前，見到兩個面若冠玉的男子攙扶在一起。

“師叔祖，你不是在山下救治災民，何以受了那么重的傷。“

“無妨，扶我去山門前那兩棵古樟樹坐著。“

小沙彌聽著不解，卻還是照著做，吃力的扶著無眠去了那里。

而一旁的楚良渚卻早已明白無眠意欲何為。他旁敲側擊去問無眠到底是否動了凡心。

“大師，弟子有一句話不解。“

“楚施主有什么不解，盡管問貧僧，貧僧定然是知無不言。“

“大師，可知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句話，聽說一個寺廟里的和尚愛上凡塵俗世的姑娘，姑娘后來厭倦佛門生活，和和尚所念叨的佛經，于是乎墮入煙花柳巷，而和尚也因苦勸無果最終泣血而亡。大師你可知道這故事的迷著是誰，清者是誰。“

無眠聽到這樣的這樣的結局讓本來煞白的一張臉，變得更加的慘白，手里加持的一串佛珠也噼里啪啦滾落在地上。

“大師，可對弟子這一故事有何看法。“

“貧僧才疏導道淺，實在是不明白楚施主個中言喻。“

楚良渚卻是白玉扇一張一合，風姿迢迢，玉樹琳瑯，通身氣度不凡，縱是見慣了風流世俗的遠空，也覺得面前這男子媚骨芊芊。

“弟子，怎么覺得靜安大師比這世間任何人都明白這樣的道理.。“

他轉身離去，只留給無眠一個背影，小沙彌問師叔祖遠空楚良渚是何意而他只是專心的樹下念禪打坐。

小和尚不知道何意，無眠腦海里閃現的卻都是李漁晚最后落于秦樓楚館的模樣。

他出了一身的冷汗，抬頭看兩棵樟樹，蔥蔥郁郁。

“遠空，去把地上的佛珠撿起串成一串。“

“師叔祖，這佛珠已有碎裂，怕難是復原，遠空去大雄寶殿后再為師叔祖取一串。“

“無妨，串起來就好，心中無佛，縱是再好的珠串也抵擋不了心中的思凡之心。“

遠空對面前這位師叔祖是越來越不明白，可他又只能照做，撿起了地上一個又一個的珠子。

“師叔祖，都撿好了，并且捻到了一起。“

“把捻好的珠串拿出去扔了。“

遠空實在是憋不住了，他撓撓頭，好奇的問著面前的得道高僧。

“師叔祖你這是在做什么，遠空實在是不明白師叔祖的意圖到底在哪里。“

無眠指著山下的燈火問遠空那是什么，當年在建安城時就一派熱鬧繁華的景象。

“師叔祖弟子不明，還請您指明。“

“山下是熱鬧是繁華，是世俗翻涌之地。“

小和尚繼續撓著頭，說這寒山寺也不是香客不停走動，有人求情愛，有人求功名利祿，也有人求生死無憂，對著這滿殿的神佛倒是說出心里想得念得。

無眠又是問小和尚內心又被俗世所困，可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欲，這二字連起來又該如何作答。

這么深奧的道理他實在是不懂，遠空之知在這佛門清凈之地，再也無當年建安城爭權奪利，骨肉相殘之憂，他自請離了建安城當個和尚，倒是免了諸多的煩惱。

“師叔祖說那么多的道理，遠空好像明白了。“

“說來看看。“

“師叔祖講的是心中有佛哪里都是佛，心中無佛，哪里都是紅塵。“

無眠聽到他的回答搖搖頭，只是說他講對了一半。

小和尚想問另一半是什么，無眠是不會告訴他這世間多的是俗人，自然和尚也不例外。說是遁入空門，六根清凈，若有俗事，也定然會深陷其中。

遠空小和尚還想問什么，無眠卻在樹下打起了盹，偶爾有過路人找不到寒山寺大門著，就會上前尊一句:“師父多有叨擾，請問寒鳴寺大門如何入。“

這時無眠就會一句:“路有千萬，何苦執拗于一條。“作答

后來任有別人千萬聲呼喊，吵鬧，罵他一聲“禿驢“他都是靜坐打禪，直至夜幕時分，才喚的一眾僧侶帶他歸禪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