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漁晚從無眠的臥榻之上起身，眼瞅著東方的日頭以然高高的掛起，推開小閣窗，正瞅見一個小和尚費力的像寺內花草樹木澆著水。

她走到那小和尚的跟前。

“小師父，你可見了靜安大師的蹤影，昨日里我因受傷，便歇在了靜安大師的房里，你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李漁晚故意說出這樣令人生疑的話語，豈料小和尚說無眠昨夜里就下山去了。

為了確認小和尚說的是否屬實，她又問了一遍，得到的答案卻還是無眠昨日里已經下山。

顧不得梳洗打扮，她就匆匆的趕下山去，豈料在半山之間的懸崖處遇見了無眠。

她想要喊他一聲師父，但又唯恐驚嚇了他的神思，使他在懸崖中掉落，摔的粉身碎骨。

她只是靜靜的在遠方觀望著他，等他采了藥上來，她再與他說一些話。

無眠背著籮筐，拿著鐮刀在這懸崖峭壁上細細的爬著，突然間無眠腳下一踩滑，他差一點掉落，李漁晚在一旁看的揪心，不顧一切的跑到了懸崖頂部。

“師父“

無眠聽出了這是她的聲響，心思果然是亂了，腳下一滑，就重重的砸在了懸崖底下的一處人家的麥垛之上，雖是沒有性命之憂，卻也著實是摔得嚴重些。李漁晚眼見著這懸崖太深，忘不到底，她也不知無眠現在是生還是死，她只能先去下山尋他，她就這樣一路上，走著喊著，走到了日暮而落，眼瞅著看到了莊戶人家。

她拉住其中一個婦人便問。

“大姐，你可在這附近見過一個高高瘦瘦的和尚。“

婦人搖搖頭，說并未見過，她又四下來尋著，終于在一處麥垛后找到了他。

也不知是悲傷還是高興，她并未看到他身上的傷勢，轉而奔赴到了他的懷中。

“我還以為你死了，我要去寒鳴寺請罪，隨后以命抵命。“

無眠覺得她這話讓人摸不著頭腦，可此刻的疼痛還在持續。

他不免下意識皺了一下眉頭。

“李施主，可否為貧僧討碗水喝，貧僧這般模樣，怕是爬也爬不回寒山寺。“

李漁晚扯掉了他身上的僧衣藏匿于一處，又是找到一件破舊的衣服套在了他的身上，撕扯掉身上的一塊步，纏繞在了他的額頭之上。

無眠自然是明白她的用意卻還是極力勸阻說自己只是需要一碗水即可。

李漁晚卻是不聽他的言論，讓他碩大的身軀倚在了自己的身上。

“女施主不可，這樣會毀了你的清譽。“

“師父，昨日里漁晚受傷，是師父背著漁晚夜行奔波，漁晚怕什么清譽，縱是黑夜還是白晝，對于漁晚來說都是一樣，師父不要怕，流言蜚語。“

她轉過頭來對無眠傻傻的笑著，像一個孩子得了心愛的糖一樣歡喜。

無眠倚在她的身上，看著她邁著艱難的步子走到一處農戶的家門前。

“師父，呆會莫要喚別人施主，若是被旁人認出你是寒鳴寺的大師，我恐傳出對你和寒鳴寺的流言蜚語。“

“你就不怕別人詬病你，貧僧身為一個出家人又怕什么流言蜚語。“

李漁晚敲了敲那家農戶的門，喊了一聲有人嗎。

出來了一個婦人

婦人看著她腳腕上被血水浸透，身上又拖了一個滿身是傷的男子，嚇得就關上了門。

任是李漁晚如何的勸說，婦人都以這年頭事多推辭著不讓她們進去，敲了幾家的門都是如此。

眼見著無眠越來的越倦怠，她撲通一下跪倒在了一戶人家的面前。

“我并未有所求，知道大家饑荒年過得都艱難，可我夫君快要死了，我只求你們贈給我一碗熱湯，并未有所多求。“

她在那個人的面前叩起了頭，那人哪里又見過那么大的禮數，算是答應饋贈，而李漁晚則是把懷中的玉佩贈給了那人。

山野之人，雖是不識得玉佩成色，但摸在手中的那一刻也知道玉佩價值千金。

那人問她求什么，她只是說想要農戶家里的繩子和擔架，再是換一床被子。

一塊上好的玉佩，換一根草繩，和一床舊被子，那人自然是歡喜的。

慌忙去屋中取來被子和熱湯，李漁晚把熱湯遞給無眠，無眠呆愣著看了她一秒，隨即接過她手中的熱湯一飲而過。

無眠看著他這般自是歡喜，用著身上干凈的衣物細細的為著他擦拭著唇邊。

農戶言:“姑娘，對你夫君當真是情深義重。“

李漁晚看著無眠什么反應，無眠并未有什么表情，只是眸子始終是半睜著的。

李漁晚，還求了一壺熱水，山路崎嶇，多有不便，若有不測，可防萬一。

她讓農戶把那副簡單的擔架放在了門前，然后把無眠扶到門口。

等到農戶走的時候，她問她喊無眠夫君的時候無眠是什么樣的感受。

無眠的心早已亂，卻還是用那一套話去搪塞與她。

“李施主，你喊貧僧什么都可以，萬事皆空。“

李漁晚覺得面前人真是個冷心冷情的和尚，無論她去做什么，他都是這副模樣，著實是令人生厭的。

她還是有一點疑問的，等把他拉到無人處，她故意停下，趴在了無眠的身旁。

“請自重，李施主，貧僧是個和尚。“

她笑著用手拉開了他脖頸處的衣衫，無眠卻是閉上了眼睛。

“師父以為漁晚要去做什么。“她銀鈴般的笑聲在他的耳邊響起。

無眠再睜開眼的時候，李漁晚已從他的身邊起來，并給他裹了一床被子。

“更深露重，還望著師父珍重。“

無眠看著僅靠一根麻繩費力拉著自己的女子，腳腕上的傷口早已被睜開，那白凈的襪子早已被濕透。

“李施主，你為什么對貧僧如此，你不是佛門之人。“

“師父此言差異，漁晚心悅于師父，自然是要傾盡全力去助師父，漁晚剛才靠近師父，只是想問師父一個問題。“

“李施主想問無眠什么？“

“我想問師父，什么是紅塵。“

無眠，現在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么，也是很久以后她才明白，紅塵不過李漁晚三字。

此時他只是用佛家的理論說，說是在五行之內的皆是紅塵之事。

李漁晚又問他若是有一天他入了紅塵，可又明白什么是佛。

無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講和尚亦是俗人，可他無眠不能去做俗人的事。這世間總有取舍，他無眠要去做的就是去不看紅塵。

李漁晚仿佛從這樣的答案中看到了無眠的答案。

她停下了腳步，無眠問她可是累了，她轉頭看向無眠的那一刻，眼里的驚喜漸漸的黯淡。

“師父，你可愿意與漁晚打一個賭。“

“賭什么“

“我賭我有一日我終究是得償所愿。“

“貧僧不懂施主的心意，如何知道輸贏。“

“你們佛家人不是不重輸贏，只求結果嗎。“

“賭的結局是什么？“

“若是，漁晚輸了，漁晚就再也不會呆在這寒鳴寺。“

“若是貧僧輸了該如何？“

“師父永遠不會輸。“

“紅塵中賭局不都是有輸贏。“

“師父不是紅塵之人，自然不會輸。輸的從來都是漁晚一人，贏的從來都是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