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走出校園，一邊聽著大門附近的預備生們嘰嘰喳喳地聊著天，黑鷺只是笑笑，他只希望這個小長假能和老哥回去看看已步入中年的母親。

抱著書，他很艱難地擠上了人聲嘈雜的龍蚯。

車內的空氣不流通，彌漫著煙味和汗味，黑鷺感到胃里翻江倒海，但他拼命忍著嘔吐的沖動。

好不容易看到了自己的小鎮(zhèn)，他搶先一步跳下了車，而后飛快地跑到路邊，張大嘴巴大口吞咽著新鮮的空氣。

自己終于活下來了。

可他不敢逗留太久，這個時間白鷺應該已經到家了，要是太晚回去又要被他指責一頓了。

沒辦法，黑鷺只好略過路邊那些滋滋冒油的燒烤串，揉著干癟的肚皮，一步一步朝自己家所在的那棟房走去。

幸好樓層不高，不然他要倒在樓梯口了。

拿出鑰匙，推門進去，一股飯菜香撲面而來。

“哥，我回來了。”黑鷺對著廚房的方向大喊。

“回來了，先休息一下吧，很快就可以吃飯了。”

一個溫柔又熟悉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來。

腦袋昏昏沉沉的黑鷺沒意識到什么，只是小聲地“嗯”了一聲，把包往沙發(fā)上一丟，癱在沙發(fā)上喘著氣。

“還歇著呢，趕緊去洗手。”

他半睜著眼，看到哥哥白鷺從房間里出來，不屑地盯著他。

“誒？那廚房里的……”

黑鷺猛然醒悟，身子一抽，整個人差點跳起來。

“那是咱媽。”

“啊？那……這……”

這個消息太過突然，令他的大腦直接宕機。

不一會兒，一個扎著馬尾的中年婦女笑吟吟地將菜端到桌上，白鷺趕忙過去搭把手。

黑鷺理了理略顯凌亂的衣袖，去廚房拿餐筷。

也對，就他哥那死性子，對他從來沒有溫柔過。

※

餐桌上，倆兄弟向母親匯報了一些教務工作，她只顧著笑，飯都沒吃幾口，但飯香依舊濃郁，淡淡地漂浮在空氣里。

自己的孩子終究是長大了啊，都能獨當一面了。

吃過晚餐，在母親的堅持下，倆兄弟只好退讓一步讓她洗碗，兩人只得在客廳休息。

一起看了會電視，發(fā)現沒有什么好看的，白鷺就進書房去，黑鷺因為無聊也進去了，只見他拿出厚厚的信筏不知道要寫些什么，黑鷺站在他身后叉著腰，也不好意思打擾他，就從書架中拿出上周沒有看完的那一本名著打算繼續(xù)看。

他拉過椅子，坐在離哥哥不遠處，安靜地看著書。

喲，這小子看書的時候和平時可是判若兩人呢。

白鷺用余光瞥了眼弟弟。

※

也不知看了多久，白鷺冷不丁地開口道：

“黑鷺，晚上不要看那么多書，對眼睛不好。”

黑鷺聞聲抬頭，后知后覺地揉了揉雙眼和脖頸，發(fā)現確實有些累，于是他夾好書簽，然后把書合上，放回了書架。

“哥，您也別寫了，很晚了，該睡了。”

白鷺點點頭，手里的動作卻沒停。

黑鷺無奈地撇嘴，而后回到自己的房間拿出了浴巾和睡袍，打算去洗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

※

當黑鷺再次推開自己的房門時，發(fā)現母親在里面給自己鋪床。

“媽，這事我自己來就好。”

話音剛落，只見白鷺抱著一個暖水袋進來，然后丟到他的床上。

“天氣涼了不少，用這個。”

白鷺嘴唇嗡動著，說出了不符合他性子的溫柔話語。

黑鷺的雙眸平靜地好似一潭湖水，沒有一絲波瀾。

他直勾勾地凝視著哥哥。

晚風從狹小的窗戶縫隙里擠進來，將兩人額前的發(fā)絲微微撩起。

窗外零星的燈火，若隱若現的犬吠，逐漸伴著時間的流逝減弱了。

夜，逐漸深了。

※

難得睡個好覺，黑鷺并沒有按照上班的時間起床，不過當他拎著毛巾來到衛(wèi)生間時，發(fā)現白鷺也對著鏡子打哈欠。

雖然白鷺平時看上去精神抖擻的，但睡眠不足所導致的黑眼圈和憔悴面容可是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當他們洗漱完從浴室出來，剛好看見母親開門進來，她把買來的東西放到廚房，開始煮早餐。今天她有計劃，想帶他們回去見見親戚。

對于母親所要做的一切，倆兄弟毫不知情，他們只是認真享受著母親的早餐，對他們來說，能和母親一起吃一頓早餐，是一件很難得的事。

吃完早餐，黑鷺正愁著一天悶著在家里可以做什么時，母親突然把計劃說了出來：

“黑鷺，白鷺，我打算今天帶你們一起回去看看親戚，他們也年齡大了，咱們啊也好久沒見他們了。”

面對母親的話，黑鷺一頭霧水，好似缺氧的魚兒般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白鷺倒是若有所思地沉默著。

“啊？都有誰啊？”

黑鷺晃了晃腦袋，仿佛想讓自己清醒過來。

母親神秘一笑：

“去了就知道了，等下你和白鷺收拾下東西。”

※

“帶那么多書，可不像你。”

見弟弟將兩本新書放進背包里，白鷺驚訝之余還忍不住調侃。

“嘁，我平時也看很多書的好不好！要勞逸結合！”

黑鷺聞聲便叉著腰，有些不滿地反駁道。

“哦？那我前幾天給你做的書簽呢？放哪去了？”

“這個……額……”

黑鷺像個被戳穿謊言的孩子，雙頰頓時尷尬得酡紅，雙手也情不自禁地絞著。

“我收起來了，還沒用呢。”

最后他找了個白鷺一聽就不可信的借口。

“哼。”

白鷺挑眉，卻沒有追問。

※

兩人收拾好后，一前一后走出家門，黑鷺負責殿后，他將電源和門窗都檢查了一遍。

母親帶著他們來到了等待龍蚯的地方，周圍行人稀少，可能跟他們出門的時間有關。

白鷺睫毛微顫，路邊有些刺鼻的野花香讓他緊皺眉頭。

路程有些遙遠，從早上七點到中午一點半，幾個小時的路程讓倆兄弟昏昏沉沉地頭靠頭睡去……

※

“嘿，到了。”

母親輕輕拍著他們的肩膀，小聲呼喚。

一下龍蚯，尖尖的屋頂和黑瓦白墻頓時映入眼簾，陽光穿過云層，給廣袤的田野披上金紗。一片片碧綠的稻田在微風中搖曳，好似一顆顆鑲嵌在土地上的綠寶石。

“黑鷺，白鷺，這是你們的老家，你們很久很久都沒來了。”

母親一語驚醒夢中人。

“啊？媽，你開玩笑吧？”

黑鷺完全不敢相信，就連白鷺也露出質疑的神情。

母親一字一頓地回答：

“以前你們去的都是他們新租的房子，這兒才是他們真正的家。”

“……”

倆兄弟一言不發(fā)地拿起東西，跟著母親走走拐拐了不少小巷，終于在一棟民房前停下。

房檐下，一個和他們年紀相仿的少女正忙著剝豆子，見有客人來了，急忙起身瞧了半天。

“姑姑，你來了。”

少女歡快地叫著，把豆子往竹筐里一放，回頭對著屋里大喊：

“嘿！姑姑他們來啦！”

而后她急忙小跑過來，接過母親手中的東西。

“小紅，這是你表哥黑鷺、白鷺。”

母親笑著解釋道。

少女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屋里就有人走了出來，是個中年男子，明晃晃的啤酒肚成功吸引了倆兄弟的視線。

“弟妹，回來了啊，先進屋再說。”

那個中年男人朝揮了揮手，又指了指里屋。

三人收拾了一番才知道，因為今天周末，因此好幾個親戚都去村里閑逛，里屋雖然不小，但顯得空落落的。

中年男子幫三人安排好房間，母親也不忍心讓孩子們等太久，便讓他們出去走走，順便去買些食材。

※

倆兄弟根據母親指引的路線走著。

“等會兒還想吃什么？”

白鷺冷不丁地蹦出一句話。

黑鷺雖然被嚇了一跳，但也習慣了哥哥這種飄忽不定的說話風格，只好老老實實地回答：

“沒什么想吃的……”

“小時候你不是很喜歡那個水晶軟糖嗎？”

見弟弟呆滯的神情，白鷺又補充了一句：

“還發(fā)誓說就算老了也要吃？”

“我……我哪有說過？！”

黑鷺忍不住捶了一下哥哥的肩膀。

白鷺輕輕側身一躲，反手握住他的手腕：

“不想吃算了。”

看來訓練得不夠啊，揮拳時怎么沒有力度？

嗯，以后要多跟他切磋一下。

黑鷺沒察覺到白鷺的小心思，只是驚訝他居然還記得自己小時候的愛好。

他還以為常年擺著一副冰山臉的他很死板呢。

行吧，那就勉為其難地接受他的好意吧。

希望他吃到的味道和以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