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香到家后,把提著的心也放下了,涼香推開門時,門已經鎖住,涼香透過門縫看,屋里沒有燈光,看來他們都睡了。
涼香想喊又不敢喊,她用手指替自己做主(每當不知道怎么選擇的時候就掰手指。)
喊,不喊,喊,不喊……喊!最后一個手指是喊。
但她還是沒有勇氣,她勸自己說:“要不等明天吧。”
她注視這深黑的夜空,感慨到:“夜晚真好。”
鄰居的大燈籠還在荒涼殘照,平常時間家里的燈籠多晚都會點起煤油燈,這才沒多會兒就已經滅火。
聞不到院子里的桂花香,聽不見傍晚的蟬鳴,連夜晚牽著牛醉酒當歌的打更人都聽不見他豪爽的號聲。
清靜寡欲,涼香不禁回想著以前的事,沒有弟弟的到來,母親輕言輕語的囑咐,沒有弟弟的到來,母親萬千絲掛的擔心和日夜的疼愛,沒有弟弟的到來……不,他到來了!
眼淚從涼香的淚腺里流露,滾燙的眼淚“嘩的”掉在地上,她捂嘴哭,縮成一坨在門角抽泣。
“咔吱!”不知什么時候傳來的開門聲,里面出來個人驚恐的說:“喲!這誰蹲在這里哭。”
聲音刺耳且大聲。涼香抬頭看,往回望,家里的門紋絲不動。
那人向她走去,涼香回頭時借著隔壁燈籠微弱的光看清她的輪廓。她的鄰居大卦婦張姨媽,看見她涼香趕緊把自己眼淚擦掉。
“哦喲嘖嘖嘖,原來小涼香在這啊,你臉怎么了?”
涼香不作聲,她只想趕快離開她。
“沒有什么姨媽,你出來倒洗腳水啊,我回去了下次我家有什么好吃的我在端給你。”
說完拍著自家的門,大喊:“媽!媽我回來咯,爸我回來了。”
張姨媽拿著洗腳盆不依不饒,拉著她拍著門的手,好奇的說:“哎,哎是不是你媽媽把你趕出來了,你有什么事可以跟姨媽說的啊,姨媽替你解恨。”
涼香看她這么好奇又八卦的樣子,更加用力拍門,她心想:再不進去,她又成為全村人議論的對象。
張姨媽尖端的聲音和涼香急切的叫喊,交雜在一起,在寂靜的夜晚成為噪音,很快吵醒了涼香父母。
“哪個?!”屋里傳出女人不耐煩的聲音,燈被打開,屋內明亮起來,涼香透過門縫看到院子里走出個人影,是涼香父親開門。
他打開門,涼香看著他,他咪著眼,不知是被隔壁的大燈籠給刺到還是被她倆的聲音給吵到,臉色一頓難看。
“好咯!”渾厚的聲音像只獅子吼叫。拉扯著涼香衣服的張姨媽停下,涼香什么也不說,繞過涼香父親,溜進院子跑回了家里。
只剩下父親和張姨媽。
“張姨媽啊張姨媽,你能不能有點事做?你一天就是盯到我屋頭發生些事情好湊熱鬧。”
涼香父親高出張姨媽一個頭,又站在門檻上,顯得雄壯魁梧。
張姨媽看著他,結巴起來,但又不失氣勢:“你哪樣意思嘛?我是倒洗腳水出來看到你家姑娘哭兮兮勒我才問她搞哪樣了,你兇什么嘛你是。”
”張姨媽抬頭望他,皺眉瞪眼,拿出尖酸刻薄的樣指著涼香父親開罵,兩人不相上下。
吵幾句后,涼香父親想著明天還要趕菜市場,就“砰”的一聲把門關上,正準備鎖門,屋內傳來恐怖的嘶吼,涼香父親來不及鎖門嚇得往屋里跑。
涼香攤坐在地上,吼著:“啊啊!啊!啊為什么!”
涼香床邊紙屑遍地,衣服被剪得稀碎,她拔著紙屑,撕爛的正是她的那幅《風向》,眼淚滴落在向日葵,她在這一刻的吼叫就像割去血肉時的痛苦。
在房里本就不耐煩的母親,聽到這么大的聲音沖出房間門,拿起竹鞭子準備甩她一鞭子。
本就被張姨媽和涼香吵醒的鄰居這一刻像聽到殺人似的,嚇得趕緊起床往涼香家湊熱鬧。
少男少女,老少中婦,剛剛還寂靜無聲的夜晚,這一刻燈火通明,散言碎語,吵雜議論的聲音一哄涌入涼香家。
剛找好竹鞭的涼香母親也被這詭異的氣氛給震住。
院子里人山人海,流言蜚語滿天飛,涼香覺得吼累了,這一次腦子充血有點看不清那紙屑里的那個房子,她跪在地下拔著四周丟撒的紙屑,嘶啞的說:“沒關系的涼香沒關系的,不哭啊。”
她小聲的說著,高出同齡人一個個頭的涼香,在這一刻小小的一點,旁人看著可憐又心疼。
一下子這么多人看著熱鬧,涼香父母互相,母親眼神恨不得把她殺了。
父親走過去,用斑駁的手掌,拍著涼香的背說:“涼香啊你先把這些撿起來,等下我給你解釋,不要哭了啊。”說完就驅趕那些湊熱鬧的人。
“砰!”涼香僵硬的倒地,全身縮成一坨。
眾人看了嚇得跑過去,涼香父親拉起,她全身保持著剛剛跪著的姿勢不動,涼香父親摸著她,她僵硬的像被凍死了一樣。剛剛還在議論的女人們嚇得變了一個臉。
“哎喲趕快叫拖到醫院那里去啊。”
“醫院離我們這幾十公里。”
“掐人中看看,快點掐人中”
其中一男人提出,涼香父親懷里抱著臉眼珠子都不動的涼香,手抖的說:“哦!涼香你不要死啊,爸爸錯了我錯了。”
涼香父親一邊掐人中一邊哭。
“哎喲不得用,趕快送淮姨那得,她一定有辦法搞快搞快。”
人群中殺出一條路,一男人用手推車在門口喊到:“快點。”
涼香父親回過頭,跑過去,一下子腿軟在門檻,男人們看他這樣,大喊:“咦!你們是咋回事嘛!”
另一個男人從他手里奪過涼香,放在手推車上,眾人隨著手推車瘋狂跑向淮姨家。
另一邊譚平沙的家里也開起了燈,外面紛紛擾擾焦急萬分的聲音,把剛剛還在熟睡的譚平沙吵醒,淮姨家里離譚平沙的家里不遠。
一大堆雄壯光著膀子的漢子就在他十幾米的地方敲著門。
譚平沙從床上起來,玻璃窗上透出火光,他走到窗邊,男人們有拿火把,有拿手電筒的,他想開窗看清,那些人卻恰巧進去,這下勾起他的好奇心。他推開房間門,快速的跑到門口,卻沒想到父母也在看,他問:“媽!誰病了?”
他媽媽回過頭,看他說:“我也不知道,趕快上樓去吧,顯吵就像上次一樣把自己躲在被子里。”說著就推著他的肩膀。
不知道為什么譚平沙心里一直在怦怦的跳,他緩慢的上著樓梯,聽到后面的父親感慨說:“哎,這淮姨一天也夠忙的,看來這次我們又要……”說完他父親調戲似的摸了她下巴。
譚平沙久久不能平息,他總感覺這一次他又要經歷一次生離死別。
在床上他抱著母親的遺像,躲在被子里,隔壁淮姨家傳來哭喪,突然一條閃電劃過山頭,亮如白晝,眾人刺痛的捂著眼睛。
他嚇得捂住耳朵,在被子里冷得瑟瑟發抖。
九月酷暑難耐的天氣,雷電閃過,一道寒流從山頭撲面而來。
死后痛哭悔恨的眼淚抵不過冰冷如霜的親情。